在外漂泊时,有许多个这样的清明节:妈妈一早打电话来说家里做了社饭,问我要不要,笑说往电话里塞点给我吃。 其实在家里社饭并不是我最喜欢的,但是每次听她说着今年的社饭怎样怎样好吃时,我承认我总是咽口水。
从未在漂泊的城市中见到过社饭,问了很多同事好友,他们连社饭是什么都不知道。
家乡把清明节扫墓叫“挂清”,要带着些吃的喝的、炮竹、香烛、纸钱及一些纸和竹子做的花束、灯笼、鱼网等东西去上坟。那时节春风熏人醉,鸟语花香,坟墓上祭祀的物品色彩鲜亮,外观优美,扫墓人三三两两,行走交谈,鸣放鞭炮,原本寂静的山间已变得热闹,驱散了伤感,也让扫墓这件事情多了意趣。而在清明前大概十天还有一项风俗叫“挂社”,主要是为了祭奠亡故未过三年的人,这倒是和“社”最开始的意思“祭祀”很合。挂社时主要的祭祀物品就是社饭,它是一种比较复杂的糯米饭,看上去墨绿墨绿,还有一些深绿色的点和肉粒在其中,煮的好的话米饭粒粒饱满,光泽诱人,香味四溢。从前是需要挂社的人家煮社饭,但现在煮社饭已演化为跟端午节吃粽子一样的风俗。
我从没有做过社饭,像这种一年吃一回的“大餐”是轮不到我来做的,但以前每年给妈妈打下手,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做它需要的原料有:糯米、嫩的(如果不怕苦味太重,老的也可以)艾蒿叶、腊肉、野葱、大葱、蒜苗。做前需先处理艾蒿叶,这个最麻烦,要先将挑出来的艾蒿叶洗净、汆烫,后用纱布包好,拿到河边搓揉,或者红洗衣锤锤捣,再在水中淘澄几遍,去除苦水,捣烂的艾蒿很容易和糯米充分混合,香气相融。
艾蒿处理完了后把野葱、大葱、蒜苗、腊肉等辅料切碎备用,这些东西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选择用量,家中一般都放很多,香气浓郁。然后是泡糯米,大概冷水泡10个小时,泡完后把水沥干,拌进艾蒿和切好的辅料,再加点盐,有特别的口味偏好的话也可以放点别的调料,再拌匀了。拌的过程是一个刺激感观的过程,拌的时候艾蒿和各类辅料香味扑鼻,充分混合后更有一种层次丰富的香味,色彩也已变绿,冒着些腊肉的油光,让人忍不住吞口水,却又不得不先把拌好的米放入蒸笼,蒸上两个小时。
社饭最大的特点就是香,生时便已飘香,蒸时香气不断,而当它终于蒸好了,打开蒸笼的盖子,白色的蒸汽外溢,那浓郁的香气也达到了顶峰,击溃吃货老饕们最后的矜持,未食用前可以闻到野葱、大葱、蒜苗和腊肉的香,而吃进嘴里后,随着咀嚼的节奏,艾蒿那股淡淡的有点清苦、糯米那淡淡的有点清甜的清香才飘了出来,唇齿间萦绕久久不散,刚好化解了葱的浓香肉的腻。吃的时候一定要配上凉拌窝笋粒、酸萝卜或是折儿根,让小菜的酸爽脆生与社饭香糯柔韧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社饭蒸好了就能吃,一顿未吃完的,冷藏后放冰箱里,以后要吃了就拿出来炒着吃,风味丝毫不减,还有人喜欢摊在锅里做成锅巴吃,也很好吃。我最喜欢的吃法是在社饭里包些酸菜什么的,做成饭团子,爬山、挂清或是在山上干活吃,劳动让人胃口大开,美景增添食欲,这些时候吃着格外有味。
未离家的时候总觉得什么都稀松平常,后来走出家乡,才发现不仅想吃吃不到了,甚至身边连那些可以一块分享关于社饭的记忆的人都没有。现在已有五六年没吃社饭了,都说物离乡则贵,但总归有物可以慰藉思乡之情,让人难过的是离了乡根本再没见到那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