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大家讲一件儿时的旧事。
他叫晨,打小和我一同长大,也算是发小。都说男孩子在十岁前是一个狗都嫌的年纪,说的不错,只是他早早的在六岁那年变得沉默,从不言语,留我一人在大院里坏事做尽,没个同僚,好不寂寞。
和晨不交往后没多久,我在我家柴火房的柴火堆里瞧见一只瘦的和柴火一样的黑不溜秋的狗。身子早已僵硬,想是死的很久了(当时是夏天柴火房不常有人去)。毛发被烧的焦黑,在发根里还依稀可见得白毛,纵使是这般模样,我也认得这是晨家的狗子――白二――他项上的铜铃是晨往日在我面前显摆许久的物件。
我着急忙慌的跑去去找娘,和她讲过这件事,她却丝毫不惊讶,一边吵着锅中的彩菜一边絮叨着数落我:“你啊,一天也给我省点心吧,整天上蹿下跳没个着落数处的给我在大院里瞎闹,弄不好哪天和晨哥儿一样把家烧了才好!”我有些吃惊,却从未听人提及,愣是不知道去外婆家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我忙问:“晨子咋把家烧了?我没见他家哪里烧了呀!”娘不理会我,自顾自地盛好饭菜往客厅走,我急忙在她身后赶着他她追。
“娘,你就说说吧!”我不依不饶的围着她的腿转悠。娘端着盘菜,被我绕的身形不稳,口中骂道:“祖宗你给我消停会儿,我放好菜和你说不好吗?”听罢我就着那档口立马乖巧,――果然,在那个狗都嫌的年纪里,脸皮之类是没有的。
我娘说,前几天晨哥儿满六岁了,家里人给他去县城里买了个蛋糕――零几年的小山城里这可算稀罕玩意了!还有六根颜色不同的蜡烛,据说是生日当天没舍得用,叫晨子摸去藏着了,第二天晨子便偷了他姥爷的火柴在地平板下的牲口圈里点了起来,不料把去年秋天囤积的干稻草给点了,而晨子在那里头没能出来,叫烟燎了嗓子,好像是不能讲话了。
至于白二,说起这白二,它也是生的巧,就比晨子晚出生一天,因此这狗子打小同晨子长大,与他形影不离。这样看来,当初晨子进牲口圈的时候那白二也一定是随了进去的,据说大火也燎瞎了它的眼睛。
说完这些,我娘还不忘补上一句:“你呀,不比晨哥儿听话到哪去,今年就不买那什么蛋糕了,别惹上那些祸事!”
我:“……”
临近天黑时,爷爷回来了。听了这件事二话不说就找了麻袋拢了那尸体,埋到了晨子家的菜园子里去了,我趁爷爷没注意,取下了白二脖子上的铜铃,悄悄塞进了口袋。
我在一旁蹲着看爷爷挖坑,没用两锄就将坑挖好了。草草掩埋了尸体就拉着我回家吃饭。我不住回头看,希望我不会忘记这个地方。到家时已经黑尽了,娘早已把饭菜盛好只等我爷孙俩了,我匆匆扒了两口饭丢下碗筷溜烟似的没影了,到了家门口方听见娘的喊声:“别疯紧了,早一点回家!”我头也不回:“哎,知道了!”
出了家门,我连忙去敲晨子家门,我站在门口高声喊:“婶儿,是我啊,羽子!”不一会晨子娘端着碗饭来开门了,面容憔悴,还红肿着眼,我问:“婶儿,你这是咋了,还用勺子吃饭呢,晨子呢,他咋没出来?”我和一冒蓝火的加特林似的说了一气,也许是有些烦了,晨子娘颇为无奈应了一句:“晨哥儿今天不舒服,你过几天再来吧,早些回家去。”说完关上了门。
我紧了紧放在兜里的铜铃,朝他家偏院奔去。那里是一条旧死胡同,专堆一些不要的东西白天从那胡同口过路都觉着这阴森森的怪瘆人,更何况是晚上,鼓足了胆儿,我头也不回走进了那胡同,摸着黑,用尽了力气才搭了几张烂家具做的“梯子”,沿着这梯子忙趴了上去,翻过晨子家的院墙,摔倒了院里的地上,兜里的铜铃也不住的响,待我停住身形
这才没了动向,但那怪叫也越来越大声,期间还伴着晨子爹娘的哭声和笑声。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因为那是我见过最丑的晨子。
同晨子一起捣乱成孩子王的原因之一,是他长的太秀气,总被人欺负,我又爱打抱不平,就比此我们成了好战友,而大院里又多了一个狗都嫌弃的孩子王。但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哪里是平日里白净可人的晨子,头发因为被烧的缘故,不再同往日那般柔顺,眉毛也浓多了,他张脸上尽是眼泪和鼻涕,五官因为哭喊而绉在了一起,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若是放在平日里,想毕他早就被我笑话死了,可我现在却笑不出来。
看着晨子像疯魔一般四处望着,挥动双手,嘴中发出凄厉的哭喊声,像级了村头那个没了孩子的疯婆子,晨子爹先追了上来抱住了乱舞的晨子,晨子娘还端着那碗带勺的饭,看见这般光景的晨子,不得失声痛哭,晨子娘边哭还不住地和晨子讲“晨哥儿,听话,咱不闹了,乖乖吃好饭再去找白二啊,来咱回家吃饭,“晨子不依,一把舞掉了他娘端来的饭,掀了一桌子菜,晨子爹一咬牙一狠心,扛着晨子就走进了家里,晨子即是踢又是抓,还伴着哭喊声,我紧了紧兜里的铜铃,没敢出声。”待不见他们身影,方才悄悄溜回家了中。
再晚些时候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总会想起晨子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