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的广场上人流攒动,我想暑假的客流量大概是一年中仅次于春运的存在了。我背着重重的行囊,吃力的向售票窗口走去。
“你好,我要一张去龙海市的票”
“今天晚上八点五十开,站票!”售票员一边麻利的敲击着键盘,一边通过话筒跟我说话。
“没有坐票吗?”
“没有,有卧铺,要吗?”
“卧铺多少钱?”
“650”
我迟疑了一下,“给我来张站票吧!”
……
从售票处出来,我将票和身份证都放在带拉锁的衣兜里,防止丢失。时间还早,候车室还进不去,肯德基又太贵,宾馆更不用说了,何况我现在还是个戴罪之身,像梁山好汉被发配沧州一样。琢磨半天,我找了一个阴凉处,将登山包放在地上,自己坐在包上面,用在地上捡的广告彩页扇风,刚才买票的时候挤得我浑身都是汗。
“马扎便宜了,二十块钱一个”一个中年妇女挑着一大推马扎在叫卖。
“哎,老板。要马扎吗?”妇女脸色黝黑,身形微胖,从那黝黑的面颊上渗出不少汗滴,慢慢的汇成汗珠。
“不要”我斩钉截铁的说,因为她的那声老板叫的我很不舒服,明明看出我这一副穷酸样,却非得叫我老板,这是对我的羞辱。
“车上人挤人,老板,买一个,到了车上不受罪。”女人还在继续向我推销。我在想:“动脑子想想,老板还用坐在这里吗?”,许多年后,我才意识到,是我太幼稚了,别人只不过是对自己的客户说点好听的而已。
对于女人的左一个老板又一个老板,我很是反感,不耐烦的挥挥手。女人看我没有买的意思,就像不远处的那堆人走去了。
转眼间,就到了中午,太阳露出了他狰狞的面孔,将地面烤的像平底锅,人在上面走,仿佛一个个行走的牛排,看来我是有些饿了。说实话,早上来的时候没有吃早饭,现在真是饥肠辘辘,看着不远处的肯德基里人头攒动,我一狠心:“去他妈的,吃一顿肯德基去”。我走进店里,看见头顶前方的点餐牌上的价格,我又踌躇了。
“先生,需要点什么?”
“嗯……我……我先看看”我吞吐道,服务员又继续给别的顾客点餐,我悻悻的离开了。重新回到我的登山包旁边,太阳光照在地上,反射的光让我睁不开眼。我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背包里还有一袋面包和一瓶水。
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最主要的是喂饱这个咕咕乱叫的肚子。我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喝着纯净水,慢慢的感觉到了饱胀。实在吃不下了,面包和着凉水到胃里虽然可以消除饥饿感,但是灌了一肚子凉水,胃开始不好受,一阵阵的抽搐起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以前这样吃东西也没有什么反应,今天这胃怎么娇贵起来了?不一会儿,我豆大的汗珠就往下淌。
“小伙子,你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位打扮得体的中年女人关切的问我。
“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胃痛。”我抬起因胃痛而变得狰狞的面孔。
“要不要叫一下救护车?”
“不用,不用,我这是小毛病”我赶紧摆手。
“那好,我这里有些热水,你先喝了吧”中年女人说着递给我一瓶温热的矿泉水,我喝了几口温水,疼痛缓解了许多,才看清面前的这位好心的阿姨。她穿的很体面,衣服一看就是那种很高档料子,但是她却没有一般有钱人那种咄咄逼人的戾气,给人的感觉很和煦,就像是邻家阿姨。
“小伙子,你怎么自己坐在这里?你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去哪啊?”她先开口问我。
“我……我去学校上学”我说话底气有些不足。
“看样子你跟我儿子年纪应该差不多,该上大学了吧?”她的这句话刺痛了我。
“还没,马上高三了!”我撒了谎,为的是掩饰我内心的恐慌,怕自己落榜的事情让她知道。
她微微的点点头,对我笑笑,“我来接我儿子,他去年考上的”。她说起儿子的时候,满脸的骄傲。
我们在一起攀谈了一会儿,她儿子就从出站口出来了,她接到儿子跟我打了个招呼:“小伙子,我们走了。你自己多注意”
“谢谢您,”我微笑着跟她告别。
“希望你明年考个好大学”她笑吟吟的说。
我点点头,冲她挥手告别。
她跟儿子并肩前行,两个人有说有笑,走远了。
这是我这么多天来收到的唯一一句鼓励,我的心情稍微的好了一些,不过胃还是有些隐隐的作痛。
下午两点钟了,站前广场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我周围的阴凉地儿坐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外出务工的农民,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我的胃又开始难受起来,我身边的大哥看上去有四十岁,一直穿着迷彩的褂子,难道他不热吗?
自从他坐在我旁边,就从包里拿出自己带的许多吃食,自顾自的吃喝起来。我偷瞄了几眼,有一瓶白酒,几只鸡爪子和一包花生米。他就这样一口酒一口菜的自己喝的兴高采烈。可能是我看的太久,他对我说道:“小伙子,来两口?”
他举着酒瓶子看着我
“不了,谢谢”我赶忙拒绝。
“老爷们,哪有不喝酒的,来整两口”他依然不依不饶
“真不会喝酒,大哥”我说到,害怕他耍酒疯,我有意识的跟他保持点距离。
“兄弟,你今天不喝就是看不起我刘老四”这大哥明显的是醉了,开始说胡话,酒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前一秒他还闷头不语,自顾吃喝,现在就开始耍起酒疯了。
“大哥,大哥,我真不会喝酒,不要难为兄弟”我赶紧摆手,我自己装得事故一些,别让他知道我是个学生。
他突然一下子向我扑来,准备搂着我的脖子和我纠缠,幸好我反应够快,让他扑了个空,可是他嘴巴却磕在水泥地上,瞬间就流了好多的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坏了,赶紧跑开。周围的人群也一片骚动。
那大哥喝多了,加上又磕了这一下子,便再也起不来了。我本以为大家会指责我,可是都斜眼看看地上的醉汉,将自己的包裹向外挪了挪,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我哪见过这阵仗,于是跑向不远处的警亭,将经过一五一十的跟警察说了,警察开着巡逻车,过来将醉汉拖起,拉走了,我想应该是送医院去了。整个过程警察都没有怎么打理我,这很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们会把我一并拉走录口供,看来是我电视剧看多了。
看着醉汉留下的血迹,在太阳的暴晒下,很快就凝固了,像极了平常吃的猪血。我没有多想,赶紧背着包换了一个地方。我找到了一处人不多的地方,心里却还怦怦跳,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被登山包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