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

生活平平淡淡,如果没人提起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没想到这么戏剧性的情节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并不觉得震撼,但多少有些惊讶。

蓝蓝平静的跟我说着她得知身世的感受。还跟我讲了她是怎么存活在这世上的。

那是热闹的集市,一到双日号,所有卖东西的各户人家都会往镇上涌。市集商品繁多,琳琅满目。上市集的人有的卖东西,有的买东西,当然少不了吃货。本地有名的豆干饭,糯米汤圆,牛肉粿...都是很受欢迎的美食。

身高近六尺的男人骑着老旧自行车准备去镇上买东西,顺便去吃碗豆干饭。在嘈杂,拥挤的公路缓慢脚踏着车子,以前的公路很窄,路面不平,到处能见坑坑洼洼的小洞。进镇中心到集市的人特别多,单车骑得很不顺利,骑一会就刹车,骑一会就刹车。男人很不耐烦,干脆下车推了起来。推着推着看到熟悉的人就聊起天来。

十字路口转弯处经常堆满垃圾,臭气冲天。时不时传来婴儿的哭声,男人以为是错觉,没多加理会,一会不小心被人群挤到垃圾旁,再一次听到婴儿抽泣声,他问旁边的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都说没听到。他忍不住往垃圾旁停下来,带着不安的心情捂着嘴巴往垃圾堆里注视,好似里面有宝藏一般,他仔细一看,有个箩筐很是奇怪,箩筐有点半新,一般人是舍不得扔掉的。他感觉声音是从倒放着的箩筐传出来的,他两手抓着箩筐提起,果真是一小孩,他惊呆了。那小孩玲珑有致,看到他突然就不出声了。好像认着了“娘”似的。一双无辜的眼睛圆溜溜地望着他。

男人望了望垃圾堆的孩子,又四处张望路上的人群。没人注意到他,每个人都急急忙忙去赶集。他刚想召唤人群过来一探究竟,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是女孩,没残没病就收养了。如果不是,就公诸于众,看看哪个好心人来抚养。”呆立了一会,抱起孩子探个龙凤。“真是个女孩”她喜出望外。安静的将孩子包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回家了。

男人和妻子生了三个男孩,朝思暮想有一天能生出个女儿来,生完第三胎,又是男孩,想再生一胎时,村里出了计划生育的政策,不得以只能结扎收场。这个遗憾一直惦记在心里。却没想到,他有生还能有一个女儿。

那个年代的老人最喜欢跟孩子开玩笑,说孩子们都是从垃圾堆或者集市捡来的,有的是人家养不起的,只要别人几斤白糖,几斤肉就把孩子给送出去了。那个时候的女人一生就生个不停,养不过来就送人,所以很多小孩的亲生父母是否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蓝蓝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亲生的。当然那个时候很多小孩子都会这样想。因为他们的爸爸妈妈都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蓝蓝从小就很懂事,没让父母多操心,自上小学就会帮忙做家务,偶尔下课得早还会跟哥哥们去打零工。那个时候家里并不是很富裕,哥哥和自己都要读书,父亲每天出去开三轮车载客。那个时候父亲还很年轻,精力旺盛,可以干很多活,每天干完活很晚才回家吃饭。母亲个子很小巧,是个爱唠叨的女人。只要她一开口说话,就停歇不下来,直到父亲瞪着她,母亲才会稍微收敛。

父亲早餐喜欢在一家开在小河旁的店里吃豆浆油条。经常会带着蓝蓝去,因为排最小,父亲也最疼她。每次父亲走在前,她走在后,跟着父亲的脚步一前一后,神同步般的走着。每次熟人经过都会笑着她那可爱的摸样。每次吃完早餐,哥哥们都会问有没有打包。每次都让他们失望了。父亲也喜欢吃豆干饭,经常遇到赶集的日子都会到那家老店蹭一碗才回家。当然,偶尔也会带蓝蓝去。

那是秋天的日子,蓝蓝在学校上六年级,偶尔会听到有些同学嘀嘀咕咕讲她的坏话,有些同学嫉妒她长得好看,说她长得不像妈妈,不是亲生的。当然心情好的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里,可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胡思乱想。她一回家就会认真的,仔细的将全家人观摩一遍。得出的结论是,家里没有一个人长得像爸爸妈妈的。她很是郁闷,而且三个哥哥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关联之处。一般人家的孩子,女生和男生的名字都会有两个字是共同的。而她的家里却不是这样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她没有再纠结。毕竟爸爸妈妈都很疼爱她。

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

那是过年的一天,不是小姑,二姑,大姑来家里做客,而是一群不相识的人。她并不认识他们。而妈妈却让她叫阿姨,叔叔。还有几个小孩叫姐姐,哥哥,妹妹。大人们在大厅里谈话,喝茶,其中有个阿姨一直往她那边看,还不时会眼泪盈眶。蓝蓝跟做客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玩。她只感觉不太对劲,并不知道那是他的亲生父母。大哥已经成年了,所以他常常跟大人坐一块,多多少少知道了些什么,只是父母不让说。阿姨叔叔走的时候,摸了摸蓝蓝的头,还给了她一个小红包。然后就走了。他们还是没打算带她走。不,是父亲不同意,她的女儿是多么的优秀。

那年父亲捡起蓝蓝的时候,其实她的亲生母亲并没有离开。她看到终于有人收留了女儿,就一路跟到男人的家里。等到家境稍好,想知道女儿的情况,同时谢谢这位恩人。所以才有了那一次的探望。

有一次大哥想跟同学出去玩,要跟父亲拿钱,父亲不同意。他就气急败坏,大声嚷嚷着说“小妹不是你亲生的,你都给她零用钱,我是你亲生的,你怎么都不舍得给我。”父亲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个兔崽子,你敢再乱说话,我打死你”。在房间里的蓝蓝听得一清二楚。原来自己真的不是父亲亲生的。“那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为什么他们不要我。”蓝蓝躲在房间里哭泣。越哭越大声,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父亲让母亲进去看看是怎么了。母亲来到蓝蓝的房间。蓝蓝一边痛哭,一边重复着“为什么他们不要我。为什么。”母亲大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将蓝蓝抱住,告诉蓝蓝,那一次过年来的那些人都是她的亲人。他们是迫不得已才会把她抛弃。“如果现在她要把你要回去。你会回去吗?”母亲惆怅的望着蓝蓝。蓝蓝依旧哭着。“我不回去。你们才是我的爸爸妈妈。”这时父亲走进屋里来。蓝蓝哭着抱着父亲,对父亲说“爸,我不走,我永远是你的女儿。”父亲摸摸女儿的头,不知不觉11年了,孩子也在长大了。

之后,蓝蓝没再提起自己的亲生父母。六年级毕业后,她没再继续上学,为了供二哥和小哥读书,她在村里的小厂房里做缝纫工。大哥初中毕业就出社会工作去了。她留在家里,每年可以给家里带来不菲的收入,这些都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她的二哥上了大学,多亏了这个妹妹的手脚麻利。当然还有大哥工作的功劳,共同让这个家更加富裕起来。

工作一干就是数十年,差不多到了婚嫁的年龄。家里为她安排了亲事。蓝蓝相貌姣好,性格温柔恬蕥。没想到第一砖亲事就成了。未婚夫是一家小企业的老板,经营着电子生意。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她感觉未婚夫性格温和体贴。她觉得就是他了,之后他们结了婚,育有两男一女,也算圆满。企业的生意也如日中天。可她依旧烦恼,她跟老公讲过她的生世。也曾与母亲谈起要探望生母。他们都不反对她去找她的生母。毕竟她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已经有能力去选择了。

她确实很想认回亲生父母,只不过认了之后她需要去面对另一个家庭,她陌生的家庭。后来她想通了,既然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未曾想过再认回自己,也没有来看过自己。那么就让这种保持的关系维持着吧。也许对彼此都好。他们若有需要的地方,自己也定会伸出手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生亦死,死亦生。蓝蓝是死里逃生。她要感谢自己的父亲,没有他就没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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