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我家后院的高台上就长着一棵杏树。高台和路连在一起,又比路低三四米,站在路边可以够着杏子。听母亲说,这棵杏树还是爷爷栽的呢。
每年进入三月,树枝慢慢由褐红色变成浅绿色,接着就密密麻麻地长出花苞苞,刚结出的花苞苞是粉红色的,慢慢变成粉白色,快撑破似的,看起来像一群害羞的小姑娘。一场春雨过后,花苞都伸展着腰肢尽情地绽放,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一夜之间,一棵粉白的花树在你眼前飘动,像一层铺在树上的雪花。站在树下看着不过瘾,干脆踩着台阶爬上去,近距离观看,只见杏花有五片花瓣,粉白色,中间的花蕊是红色的,花朵下面还有一层大红色的花蒂。挨挨挤挤,团团结结,像极了一个和谐的大家庭。一朵朵花嫩的快要出水,花瓣在微风的带动下像婴儿的嘴一张一合,红色的、长长的细丝一样的花蕊在轻轻的摆动,一枝枝花也在欢快的卖弄着舞姿,好像在告诉人们“我在开花,我在开花。”轻轻的扶住一枝放在鼻子下嗅一嗅,气味有点糯米的香,沁人心脾。真想折一枝插在房间,又怕过一阵子吃不到杏子,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围绕着杏树转了一圈,恋恋不舍的踩着台阶下来了。心里盘算着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吃到杏子了。
慢慢的有花瓣掉落,纷纷扬扬,像雪花似的满天飞舞,落在了高台上,后院前院,也落在了我的头上。树叶也长出来了,吸收着阳光和水分在努力地变大。花榭了,结出了一串串绿色的小果子,青青的小果子羞涩地藏在枝叶之间,在春风的吹拂下探头探脑,像娇羞的小孩时而躲在母亲的后面,时而探头看看。我一天放学就站在树下观察,杏子长到指头肚子那么大的时候,我就偷偷的摘几把,装在口袋里,上学的路上和同学们一起分着吃,吃完一粒,把剩下的又白又软的杏核也不仍掉。听同学们说,杏核放到耳朵里可以孵出小鸡,我也试过,可是从来都没有成功过,于是从耳朵里又拿出来,放在手里不停的揉搓,再用拇指和食指捏一捏,把核里面的液体对着墙挤出来,墙上立马开出一朵水做的花,好看极了。还有调皮的孩子会对着同学的脖子捏去,凉嗖嗖的,同学反应过来就去告老师,调皮的孩子被罚晒太阳。有时候吃到核,苦的直摇头,只好连杏子一起吐掉。父母亲看到我们把青杏吃地津津有味,酸的直流口水。父亲说孩子身体里缺酸,所以吃的很香,上了年龄就吃不动了。这样,我们一直吃到杏子成熟。
看着高高的枝头杏子从青变白又变黄,再变红,真是垂诞三尺,举起长杆敲打起来。二姐厉害,能爬上树,我和大姐站在树下撑着单子接着,掉下来一个顾不上擦掉土,快快放嘴里先吃起来。熟透的杏子酸酸甜甜的,叫人越吃越爱吃,到现在想起来,还回味无穷,永生难忘。杏核还可以存起来,晾干,敲碎把杏仁拿出来,掐掉仁头上的那个尖炒着吃,也可以入药。半个村子的小伙伴们站在路边,够着杏子从青吃到黄,从少年吃到青年。前几年,村里的姐妹们在微信群里还提起摘杏子的事呢。
这棵杏树伴着我们走过了童年,走过了青年,是那时候唯一的一棵果树,唯一的果子。后来,我离开了家,但常常在梦里梦见老杏树,一到街上看见叫卖的杏子就想起了陪自己长大的杏树,吃过的杏子。
当我再次回到家时,已没有了杏树的影子,后院的高台上空荡荡的,我急忙跑去问母亲,母亲说,你们都不在家,一年年成熟的杏子掉一地都浪费了,还有小孩站在路边够杏子,挺危险的。叫你大姐锯走做面板去了,小树枝当柴火烧掉了,还有几个粗一点无用的枝在后院的墙角堆着呢,你爸老了劈不开,就一直在那墙角晒了好几年了。
我急忙跑去看了几个不成行的树枝,用手轻轻抚摸了下那干枯的、老态龙钟的树枝,我的心顿时被什么东西撕扯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楞愣怔在哪儿发呆,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疼爱的笑着说:“你啊!人都有走的时候,何况一棵树,有啥伤感的呢!”我笑了笑,边扶着母亲向前院走,边回头看向那个高台,仿佛那树开满花,结满果,站在哪向我招手。
杏花,开了,又榭了;榭了,又开了。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如此,几十年是漫长的,是索然无味的。然而,杏树年年坦然的凋落,又年年欣然的萌发;年年真诚的结果,又年年执着的盛开。于是,“这年年岁岁花相似”中有了一分对生命孜孜的眷恋和无尽的热爱。
杏树纯朴,默默的在枝头绽放,从不炫耀自己的美,不论晴天阴天,总在寒风中,向人们报告春来了。它把悲和喜融在血液里,把苦和甜长在枝头。不管遭受怎样的磨难,仍挣扎着开花结果。即使被伐掉,还发挥着余热为人们服务者。杏树多像勤劳善良的父母亲啊!他们从春天忙到冬天,从青年忙到中年,从中年忙到暮年,还在拖着被累垮的残体,忍着病痛为儿女们发挥着一份余热,不求回报,从无怨言...
我爱陪我长大的杏树,爱它纯朴、不畏严寒、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更爱它无私奉献的的精神。它激励着我前进,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