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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上海，灯火辉煌的外滩。
一个婚纱及地，泪眼婆娑的年轻女子私奔般冲向黄浦江畔，而她身后紧追不舍的人群瞬间把她围得水泄不通，如同掺入浓墨中的细碎白砂，刹那间她就消失在人群里。
一对不明真相的外国夫妇全然不顾大洋彼岸的亲友，用蹩脚的中文大声呼救，挥手跺脚，动作如泼水般指挥围观拍照的男女落水救人。
在他们对面一个扎着双马尾的洛丽塔女孩正在现场直播，她对着手机兴高采烈地说她果真见到了本地网红，“黄浦一姐”——霍拉拉。
而让霍拉拉本人也始料未及的是在她如八年抗战般艰苦卓绝的沪漂生涯里，会有这么一个刻骨铭心的夜晚。
1.
5月14号，商铺林立的南京路步行街，人们鱼类洄游般穿梭在鳞次栉比的街巷里，这座不夜之城也犹如注入新鲜血液的经络，恢复往日旺盛的呼吸与气力。
一家格调典雅的意大利餐厅外，几个行踪诡异的人正监视着一对用餐的年轻男女，他们紧盯着那个衣衫白净的男生正密谋一出好戏。
“你确定是他吗?”
“是，没想到他那晚带我去酒店过夜失踪后这么快就有了新欢。”面容枯槁的女生声泪俱下，霍拉拉见状一把搂住这个比她矮半头的柔弱学妹。
“别哭，别让生活看到你不堪一击的样子，它可不是乐善好施的慈善家。”
“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你在这儿好好待着，看姐怎么把他收拾得利利落落的，让他体会一下永生难忘的社会性死亡。”霍拉拉目露凶光，招招手示意一旁的方子祺递上“表演道具”——一个废旧硅胶垫以及整袋血包状的不明液体。
“这样行吗姐?”女生停止了哭泣，惴惴不安地看向昂首阔步的霍拉拉。
“一切尽在掌握，只可惜我攒了那么久的番茄酱。”霍拉拉轻描淡写道。
事情源于霍拉拉母校论坛上的一个帖子，毕业后霍拉拉还保持逛学校论坛的习惯，那天深夜她喝着咖啡，听着音乐，恰好就刷到了一个女生讲述自己被pua的帖子，里面细述了男生如何骗财骗色，玩弄感情，罪行之深重引来众人的口诛笔伐，更加人神共愤的是他窃取了女生的初夜后还人间蒸发了。
这个居高不下的帖子勾起了霍拉拉的痛苦回忆，她愤怒的样子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雄狮，五官也跟着被迫营业，就连红色水杯也迫于生计做剧烈的臀部运动。
霍拉拉二话不说就私信了那个女生，几度安抚后信誓旦旦地说即使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渣男，于是才有了这替天行道的一幕。
2.
在上海，准确的说在黄浦区霍拉拉算得上是个风云一时的人物。
所以为了掩人耳目，霍拉拉戴上了深色口罩，穿上松垮松垮的孕妇装，并且鲜少地素面出镜，披头散发，以此塑造出一个被始乱终弃，孤苦伶仃的孕妇形象。
她趁着出外勤的间隙征调了同组的精兵强将——入司十年，稳重干练的韩荟，入部仅一年，含蓄而勤恳的林筱筱以及初出茅庐的名校实习生方子祺。
餐厅内音乐舒缓，灯光柔软。霍拉拉避过热情的服务生，快马加鞭走到那个男生侧旁，上来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对面的女生震惊成静止画面，唇间咬断的半截面条顺着下巴条石般坠入盘中。
“你谁……”还没等男生说完霍拉拉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掌击，只不过在离男生右脸咫尺之距被拦截下来。
“你谁啊？干嘛打我?”男生搓揉着掌印分明的左脸，见霍拉拉是个孕妇暂时压制住了怒火。
霍拉拉酝酿好情绪，哭哭啼啼道:“瑞，你说孩子生下来，你就一定会娶我，等我们老后就回到你的小渔村享受海风习习的清凉时光，这些你都忘了吗?”
男生懵了，石雕般伫立，因为霍拉拉的这套说辞他刚刚一字不差地讲过，此时那个女生开始不依不饶地逼问男生这一切的来由，霍拉拉微微一笑，心想好戏才刚刚开演。
“你这个渣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霍拉拉说完又卯足了劲扬手挥了过去。
“你太过分了，别看你怀孕了我就不敢对你怎样!”恼羞成怒的男生左手微抬就被霍拉拉一把拽住，在他们身体接触的那一刻，眼疾手快的霍拉拉旋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在她腰部流出一滩醒目的红色液体，如同一纸血迹斑斑的状书，向众人控诉着男生的罪行。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救命啊，打人了!”
“这年头海王盛行，世间哪还有真爱啊!”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霍拉拉贴地匍匐着，声嘶力竭地哭喊，附近的方子祺跟韩荟也开始卖力呼救，餐厅外全程直播的林筱筱也快速跟进。
一时间餐厅内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霍拉拉所在的狭小区域，人们纷纷涌来拍照取证指责男生的冷血无情，而女生也惊恐万分地逃离餐厅。
“你是不是安妮派来搞我的?还是美惠子?”男生顶着众怒假装来扶霍拉拉。
霍拉拉听完更加深恶痛绝，她拼了命地撒泼打滚，然后假装因失血过多昏迷被方子祺从人群中接应走，而那个男生直到被老板轰出餐厅也想不明白到底惹了哪路神仙。
全身而退后霍拉拉他们还要赶回公司，可对霍拉拉怀有成见的总监赛文早已恭候多时。
赛文总监有着跟和珅扮演者王刚老师如假包换的同款姓名，但霍拉拉从来不会叫他赛文或王刚，而是直接中英混搭——王七，且两人多次在部门会议上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按照正常的职场规则霍拉拉早已被炒鱿鱼，但她愣是凭借自己的硬朗作风在公司有了一席之地，连总裁艾瑞克也对她青睐有加。
下午五点，眉头紧蹙的赛文破门而入，没好气地把一堆文件扔给了霍拉拉。
“辛苦一下，今晚加个班，把这些资料整理好明天给我。”赛文故意避过霍拉拉炽烈的目光。
“凭什么每次加班都是我们组，二组的人天天闲的连文档表格都快傻傻分不清。”霍拉拉双手环抱，一脸的不悦。
“霍拉拉，你是总监我是总监，而且下午你们离岗那么久要不要跟我详细汇报一下啊?”赛文弯下腰，两手搭在挡板上，小人得志般质问道，“如果明天艾瑞克找我茬，我就拿你们是问。”
“戴个眼镜还真以为自己能变成奥特曼，王七小儿，早晚姐会让你俯首称臣。”霍拉拉撇撇嘴，在页边掐出一道凹陷的指甲印，抬头就看到蹑手蹑脚的方子祺。
“拉拉姐，今晚我要去见一个相亲对象，姐姐们加油，明天见。”摸到门口的方子祺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肆虐。
霍拉拉也不气恼，弯弯食指示意方子祺浪子回头，且语气极其慵懒地说:“今天，谁走出这个房间，就是跟我霍拉拉势不两立。”
迫于淫威的方子祺迅速归位，动作娴熟地拉开背包，开启电脑，点开文件，敲敲打打，嘴里还念念有词道:“你这样横征暴敛，我们劳苦大众迟早会揭竿起义的。”
霍拉拉笑而不语，她看向埋头苦干的大家伙，像以往那样给他们点了外卖。
3.
这座城市风很大，总有人晚归家，而霍拉拉就是其中之一。
对于出身平庸的霍拉拉而言熬夜工作到零点是司空见惯的事。为了能在这座城市活得体面她拒做躺平青年，而近年短视频的兴起以及公司的包装推广，她很快就收获了一票拥趸，有人建议她去直播带货，但霍拉拉却认为人各有志，网红这条明暗参半的路不适合她去蹚，她相信只要恪尽职守就能在上海闯出一片天。
而且公司最近很重视一个关于“白色婚纱”的策划案，据传这个策划案不仅有丰厚奖金，也与搁置许久的“部门经理”一职紧密相连，从艾瑞克宣布此事不久霍拉拉心中就有了绝佳创意，再想到二组那群浑水摸鱼的人，如无意外这些都会是霍拉拉的囊中之物。
夜已阑珊，霍拉拉到家时房间里一事一物，一草一木都训练有素地归位——杂志CD有序堆叠，深红拳套静默相依如两颗硕大石榴，电饭煲呼出稻香味的热气，烤箱煨热爽脆的番茄千层，滴翠的绿萝抖动水润腰身，这一切的迹象都表明那个人来过。
窗台记录下花草打闹的痕迹，热烈的夏风拨开窗幔，驮载着灯影月色脱兔般往屋里窜。霍拉拉守着台灯正准备挑灯夜战就接到了那个人的电话。
秦深，一个声称自己会用情至深，并且在各大社交平台被官宣将与霍拉拉厮守终生的上海土著。
霍拉拉出身于一个籍籍无名的苏北小镇，而且身无长物，因此恋爱之初并没有得到秦深爸妈的赏识，他们觉得霍拉拉与儿子并不门当户对，便三番两次私下约见霍拉拉请求她跟秦深好聚好散，但霍拉拉从来不是遇事不决的主，她一直秉持一人一城的人生信条。在当时她不仅要投身于繁忙公务，还要栉风沐雨，呕心沥血地搭建好他们日渐成型的爱情小屋。
由于秦深生性优柔寡断，他们之间事无巨细都是霍拉拉拿定主意，但这次秦深却主动邀请霍拉拉去一家评分极高的餐厅共赴晚宴。
让霍拉拉大跌眼镜的是，秦深口中的高分店铺竟然是昨天她手刃渣男所在的意式餐厅。
用餐时平日生龙活虎的秦深却开始频繁咳嗽，不时地捂着腹部，脸庞如便秘般抽搐，霍拉拉关切地询问，秦深直言是最近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而他这次约见霍拉拉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拉拉，今天约你来是有一些话想跟你说。”
“嗯，你是对520那天我的安排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
“不，那天我可能因为特殊原因不会出现在求婚现场。”
“秦深，你可以试想那天缺席的后果。”
霍拉拉不疾不徐地放下酒杯，怒目圆瞪地盯着秦深，秦深能察觉到杯盘发出的颤音，他如同榫卯被牢牢嵌住动弹不得，头顶似乎也有一只遮天巨手如山将倾。
秦深忧心忡忡地埋头咀嚼着，他依稀想起那次险象环生的坦白局，也因此他才知晓霍拉拉那段鲜为人知的悲伤情史——毕业后霍拉拉与一个学长坠入爱河，她为了这段感情倾其所有，可是对方以创业为由骗取了她所有积蓄后只留下一个空白的微信号，生性好强的霍拉拉对外宣称和平分手，把所有的苦痛委屈都留在午夜消化。
寻思再三，话在嘴边的秦深悻悻然地收紧了口风。
可与秦深偶感不适相比，更让霍拉拉措手不及的是韩荟急调杭州的临时通知。
4.
众所周知，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
韩荟的能力毋庸置疑，有了她的辅助这次策划案竞标基本十拿九稳，为此霍拉拉在办公室费尽口舌，但充耳不闻的赛文毫不理会，还塞了两个运营组的人给她，说他们都是策划的老前辈，会提出不少宝贵意见，让霍拉拉多多讨教。
祸不单行的是，下午方子祺被赛文约谈后回来就整理物品匆匆返校了，听说是学校那边让方子祺重修某门会影响毕业的学科，还没等霍拉拉细问方子祺逃生般一缕烟的功夫消失不见。
“最近怎么如此水逆，筱筱，你不会也走吧?”霍拉拉用充满母爱光辉的眼神看向林筱筱。
“放心吧拉拉姐，我已经毕业两年了，而且家人都在这定居，公司调走荟姐应该是考虑到她和远在杭州的家人分离已久。”林筱筱回以人畜无害的目光。
晚上秦深没有如期打来视频电话，只在微信里说他要处理生意上的事，深感反常的霍拉拉一再追问秦深的动向，聊天界面久未回复。
霍拉拉愁容满面地眺望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内心暗暗滋生。
5.
5月17号，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内，匆忙的上班族，疲于奔命的电梯，整齐划一的闸机，人人自危的会议室，构成了一副绘声绘色的职场众生相。
调走韩荟后，赛文又给浑然不觉的霍拉拉下了一剂猛药——他假借帮二组完善方案为由从营销部借调了与霍拉拉有过师徒之名的辛雨晴。
辛雨晴，一个入司仅两年，但业绩却一骑绝尘的营销天才。虽然她起步于策划部，且师从霍拉拉，但因为她出色的表达和交际能力很快被营销部挖走。
换做平时霍拉拉非常欢迎辛雨晴的回归，并且会招至麾下，但赛文选择在这个风口浪尖召回，这让霍拉拉很是费解，而且公司最近有意扶植辛雨晴，霍拉拉只能联想到一种可能性——这次竞标后她和辛雨晴只能留一个。
一山不容二虎，这是公司的暗规，赛文就是这样挤走了对霍拉拉提携有加的前任经理。
霍拉拉虽然惊叹于辛雨晴这两年的成长，但她还是对自己的方案信心满满，所以会后她处变不惊地跟辛雨晴寒暄叙旧。
只不过中午当她接到秦深的电话时，生活再次把她拉回到残忍的境地。
“你昨晚哪去了，发那么多信息都不回?”
“你倒是说话啊，我跟你说我现在很生气。”
“拉拉，我被确诊得了胃癌。”
“我不信。”
“我在医院，不信的话可以来找我。”
霍拉拉急匆匆地请了半天假，然后循着秦深给的地址火速赶到。
当霍拉拉到达医院，大汗淋漓地冲入秦深所在的病房时，她果真看到了穿着宽大病号服，戴着黄色腕带的秦深，她看到秦深父母过来安慰她，她看到医生们在一旁神色严峻地分析病情。
霍拉拉揪出一个医生问，你们真的确定我男朋友得了胃癌，他叫秦深，一顿饭能干四碗大米饭的家伙，不会出现误诊的情况吗，医生用极其官方的语气回复，是的，我们以多年的行医经历担保，而且他现在随时都有病情恶化的情况发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霍拉拉立在原地缄默许久，她怔怔地走到病床旁，默然坐下，拿起水果刀削着苹果，秦深倍感愧疚道，对不起拉拉，本来那晚我就想告诉你，不过没有大碍的，这里有爸妈照料着我，你不是说有个案子很重要吗，你该工作回去工作，霍拉拉忽地抬头怒视道，秦深你听着，你和升职加薪我都要，没有我的同意阎王爷不敢收你，我说的。
韩荟与方子祺的调离使得霍拉拉如同卸去了左膀右臂，而且秦深现在病情不稳定，身心俱疲的霍拉拉像一台配置完备的机器，被拆去零件与轴承，空余一副主框架，不知何时就会油料耗尽，归于湮没。
6.
5月20号，依旧是晴空万里的一天，但最近诸事不顺的霍拉拉却是满脸阴翳。
与霍拉拉之前猜想的一样，短短几天辛雨晴迅速占据了主导地位，二组也在她的带领下各项工作完成得有声有色，油盐不进的赛文也久违地露出笑容，对她赞不绝口。
看着赛文在二组办公室和辛雨晴谈笑风生的情景，霍拉拉一阵心烦意乱，她想辛雨晴再厉害几天时间怎么可能做出比她还完整的策划案，一切等到竞标会自然有个分晓。
霍拉拉知道这是场不能输的战役，可能会影响她以后整个职业生涯。她化上精致的妆容，穿上那双陪她久经沙场的红色高跟鞋，即使琐事缠生她也保持端容走入肃穆的会议室。
会前辛雨晴找到霍拉拉说能否让她先来，霍拉拉心想内容致胜，次序并不重要，于是她点头默许了这个请求。
当辛雨晴驾轻就熟地开始讲述方案时霍拉拉立马傻眼了——二组拿出的方案竟与她废寝忘食做出的一模一样，从场地，预算再到具体细节几乎如同仿制，目瞪口呆的霍拉拉扫视同组的人，只有林筱筱表现出同样的诧异，霍拉拉再瞥向与艾瑞克交头接耳的赛文，她恍然大悟这一定是赛文让那两个运营组的人窃取了她的劳动成果，然后再引进辛雨晴给予自己致命一击。
可霍拉拉想不通的是，除了自己知道方案所有细节的只有韩荟他们，就算是他们也很难把方案复述得如此分毫不差，赛文又是如何做到的。
霍拉拉已经没有时间去揣测了，人生中有些事出场顺序就是很重要，幸运的是霍拉拉准备了第二套补救方案，可已然亡羊补牢，为时甚晚。
辛雨晴汇报完后全场掌声雷动，就连霍拉拉也觉得她这次的表现无可挑剔，这也让身经百战的霍拉拉压力倍增，那些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分心的她连PPT都选错了。
霍拉拉知道她败了，从她手忙脚乱看到叹气的艾瑞克她就知道这次输得一败涂地，讲述全程霍拉拉显得畏首畏尾，像一个资历尚浅的职场新人。
会后霍拉拉心乱如麻地打开电脑随意滑动着鼠标，这时艾瑞克发信息让她来自己的办公室。
总裁办公室内，艾瑞克一丝不苟地处理公务，并没有去看忐忑的霍拉拉。
“拉拉，你来公司也有四年了吧。”
这熟悉的开场白，犹如亘古不变的万能公式，霍拉拉已经猜到艾瑞克接下来的托辞了。
“你是直性子的人，我就不绕弯子了。你也知道公司的用人标准是优中选优，培育新人。这次竞标就是公司对策划部，也是对你的一次大考，再者很多人对你强势的性格颇有微词，你这次灾难性的表现实在难以服众，恐怕我很难保住你了。”
“我懂您的意思了，不过这次我们组表现不尽人意原因都在我，希望您不要苛责其他人，也感谢您这几年的栽培。”
“公司会多结三个月的工资给你，我也会从个人账户划拨一笔钱补偿你。别灰心，海阔凭鱼跃，我相信你一定会前程似锦。”
离开总裁办公室后，那些曾经跟霍拉拉称兄道弟的同事陌生人般与她交肩而过，大获全胜的赛文和辛雨晴在一起大肆庆祝，手舞足蹈着，只有林筱筱安慰心灰意冷的霍拉拉。
“如果不是为了生计，谁又愿意在尔虞我诈的职场混迹。”霍拉拉挤出一抹耐人寻味的苦笑。
“筱筱，一定要好好待下去，给姐争口气。”
霍拉拉摸摸林筱筱的头，兀自整理好箱子，形单影只地走出了这个她为之奋斗了四年的地方。
摩天大楼上空坐落着一片神圣旷远的蓝色大陆，群岛般的云朵幻变成体态慵懒，四季迁徙的白色动物，金灿灿的太阳光瀑布般垂直而落让恍惚的霍拉拉有些看不真切，她踉踉跄跄地走向花坛边，形似一个蹒跚的老人，她慢吞吞地把装满这四年回忆的箱子放下。看着里面的奖章，文件，照片，她有些头晕目眩，像在水中长时间憋气，呼吸，心跳，脉搏，眨眼的频率也得到情绪的授权毫无保留地加快，愈发激烈。她思绪全无地坐下，呆望着接踵而至的行人，这几天过山车般的经历让她犹如身处梦境，她像海面上摇晃不止的小小船只，一旦再次巨浪来袭，就会坠入深渊，难以翻身。
出神的霍拉拉被一个电话拉回现实，是从杭州驰援而归的韩荟打来的，她让霍拉拉立即去方子祺家会合。
7.
傍晚时分，晚风兴起的露天阳台上，霍拉拉沉默良久，韩荟和方子祺也感同身受地端坐不语。
“没想到我们离开的这几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拉拉，你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太多。”韩荟在一旁宽慰道。
“这是我来上海的第八年，入司的第四年。刚来时爸妈只希望我能顺利毕业，回老家找个稳定工作，然后嫁人生子，可我不甘心堕入俗常，毕业后因为留守上海跟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他们认为我撑不到一年就会灰溜溜地跑回来。”
“我不服气，于是我决定留下来，并且要混得有声有色。入职后第一次陪客户吃饭，我不胜酒力，但为了前程我拼了，那晚回去我整个人虚脱地躺在床上，像一条发臭的死鱼，胃里仿佛有一团火，第二天醒来我发誓一定要在公司站稳脚跟，拥有自己的话语权。后来那个该死的王七上了位，但我相信努力工作也能感化他，可他平时针对我就算了，还派人盗取我的成果，让我曾经信赖的人打压我，取代我，他也不想想那几次没有我通宵赶工他的位子能坐得安稳吗？”
“事业不成，爱情也难修成正果。我跟秦深对这段感情都倾注太多。他爸妈不喜欢我，那我就努力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秦深也为这段感情多次让步，尽他所能照顾在上海举目无亲的我，可我真的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我在上海八年的苦心经营，在这不到一周的时间化为泡影。”
“我不能哭，我不能哭，从为那个人渣流泪整夜后我就发誓不会再哭第二次。”霍拉拉语气坚决道，眼眸向上翻转兜住渐涌的泪水，她双手不断朝眼睛挥动，试图冷却濒临崩溃的泪腺系统。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拉拉姐?”方子祺轻声问道。
“既然上天不眷顾我，不愿意看到我和秦深步入婚姻殿堂，那么我偏要做给它看，我霍拉拉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霍拉拉斩钉截铁道。
“拉拉，难道你要……”韩荟似乎猜出了霍拉拉的意图。
“我要穿上白色婚纱去求婚，陪秦深一起熬过这段困顿的日子。”
时间紧迫，敲定主意后他们立即兵分两路，由韩荟驱车带着霍拉拉去婚纱店挑选款式，方子祺捎上林筱筱去医院接应他们。
8.
晚上八点，街道上涌来许多年轻情侣，似乎在等一场流星雨般翘首以盼。
身穿婚纱的霍拉拉奋不顾身地冲向秦深所在的病房，当她赶到时秦深突然不知所踪，霍拉拉询问换药的护士，护士看错她指的床位，叹息道那个患者病情加重被送进了抢救室，急切的霍拉拉喊着秦深的名字冲了出去，可之后的一幕立马让她瞠目结舌——
秦深，艾瑞克，赛文，辛雨晴，男生瑞和那个学妹，还有方子祺等人像电视剧里狗血的复活情节一般悉数登场。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一起，还有秦深你……”错愕的霍拉拉看着此刻西装革履，双手捧花的秦深。
“拉拉，这几天你受苦了。你常说我没有主见，所以当我看到你那个完整的方案后自作主张策划了这一切。”秦深走上前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要急死我吗!”霍拉拉急得就差对秦深来一顿拳打脚踢。
“还是我说吧。”艾瑞克主动请缨道。
“拉拉，从你刷到那个帖子起你就进入了这个局。一开始秦深看到你的策划案，他仔细看完后有了大胆的想法，就找到了韩荟他们，为了这个计划的真实周密，他们又暗中联系到了赛文和我，我们起初十分不情愿，认为这可能会玩火自焚，可是赛文跟我对你的案子很感兴趣，后来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中。”
“那个渣男以及学妹都是你的粉丝，辛雨晴也是我们祭出的一张王牌，至于韩荟和小方他们一直藏在暗处，这里也要感谢小林精湛的演技。”
“你们真的是……”霍拉拉低着头攥着手，全身仿佛要拧成一股绳。
“本来董事会看重韩荟，可我，赛文以及韩荟本人都十分推崇你，也是赛文亲自写的推荐书，我们都十分认可你的工作能力，所以我现在正式宣布提拔你为策划部经理，明天就走马上任。”
霍拉拉在众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中呆若木鸡，她木然地走到秦深面前，然后泪如泉涌地趴在秦深的肩上不断拍打着他，秦深含情脉脉地说:“之前我还犹豫要不要跟你求婚，约定终身，因为你太过强势的性格总是让我吃不消，可在我装病的这段时间你的反应，担心我的病情而分心工作，那时我认定你就是我要守护一辈子的人。拉拉，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们现在就去外滩，大家也都等候多时了。”
9.
医院不远处集结了霍拉拉的粉丝团，他们举着荧光牌呼喊着粉丝群的专属口号。
秦深牵着霍拉拉的手朝着外滩一路飞奔，每隔五十米就会出现NPC样式的情侣，他们举着牌子，上面闪烁着秦深日夜练习的情话。
午夜外滩，一个大学生跟那对外国夫妇解释完后他们也加入漫漫人海，双马尾女孩结束了直播，心满意足地前往下一个地点。
人们把秦深与霍拉拉紧紧围住，秦深单膝跪地，目不转睛，喜极而泣的霍拉拉接受着来自五湖四海的祝福。
霍拉拉知道她如重庆火锅般火热而辛辣的沪漂生涯还在继续，但她以后不再是孤军奋战，她还有秦深，以及这群真诚可爱的人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