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跟我家钟律师一起散散步,这个习惯屈指算来已经25年了。偶尔不散步的原因有三:一是天气原因,遇到大风大雨的恶劣天气,一般是不出门的;二是有事情耽误了,因为要养家,工作是摆在第一位的;三是惹我生气了,生气的我一般是不奉陪的。然而大部分的傍晚时分都会不约而行。 散步的地方因为工作的变迁有三次大变动。最初是家乡中学,散步的地方选择在校园围墙外的乡间小路。春夏秋冬,景物常新。春日里,原野日渐苍翠,鸟鸣声声声入耳,油菜花怒放,蜂蝶乱舞。倘若是下了十几天蒙蒙细雨,田野间环田而生的小溪便会充盈畅游起来,散步的路线便会绕溪而行。溪水潺潺悦耳,不时会溅起晶莹的水花。先生常误以为是小鱼,待下水一摸,通常是几颗稍大的石块,令人哑然失笑,乐趣绕生。夏日虽然炎热,傍晚时分却是清凉宜人, 虽有蚊虫嗡嗡成群,却有微风习习,目光所及之处郁郁葱葱,田野里菜地里时常能见到劳作的乡亲,走近了,都是熟悉的面孔,寒暄几句后离开,步伐与心境愈加轻盈。秋冬时日田野萧瑟,外面极少闲人走动。人们都围在自家火炉旁看看电视,打打纸牌。此时漫步,印象最深的,铅灰色的天空下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群鸟雀,忽而一阵喧哗又腾地而飞,不见了踪影。我俩散步时的话题多半是自己的学生,也有不少对未来生活的憧憬。生活简单而幸福…… 后来,先生与法律结缘,潜心钻研两年法律知识,通过了司法考试,辞去乡村教师之职来省城当了律师,我与儿子也随他进城当了学生。居住于市中心,车闹人喧之地,忽地没有了散步的空间。但恰如鲁迅先生所言,世间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了。我们四处探路,居然发现了一条小径,只需5分钟就能进入理工大学的校园。自此后散步的路线也就固定下来了。 晚饭后下楼,楼下是一间卖包子的小铺,老板是一对长相文雅和善的夫妇,年龄与我俩相仿。每次我们下楼,他们也准备歇业了。老板娘在小炉旁炒着菜,她家地坪上,干净的小饭桌上也已经摆上一两盘精致小菜。最令先生眼前一亮的是,小桌上总会摆一瓶啤酒,男主人坐在桌边清闲独饮,想必一天的辛劳在此刻定是消失殆尽了。每次走过,好点小酒的先生总是要回头看看,很是羡慕的样子。也有一两次,老板娘看着我们经过,微微一笑,轻轻说,你俩真好! 下楼走一小段上坡路,便是一片小林子。小林子的尽头就是理工大的校园。高高的围墙的一角被人卸了砖块,开了一个一人高一人宽的小门洞,下面叠满了乱石砖块,人可以慢慢下去。碰到校园里有人出来,外边的人就要等等方才能过去。总是先生先过去,回过头来伸手牵我下去。颤颤巍巍过去了,总是会相视一笑,踏上理工大宽敞幽静的校园大道继续前行。 初来城市的俩个人脱离了熟悉的生活轨道,都要重新打拼,我们的话题没了以前宁静生活的平稳,多了对未知生活的茫然和敬畏。相互支持相互鼓励便是前行的动力。 因为有了自己的坚持与努力,也因为有了各自的贵人相扶助,浮萍一样的生活慢慢有了些根基。先生对于律师行业慢慢有了感觉,我研究生毕业到了交院工作,儿子也即将去外地求学,我们举家定居交院新校区。新校园坐落于乡村一角,环境整洁大气,清新幽美,钟先生初来乍到,甚是欢喜。迥异于儿子的不屑评价“荒山野岭”,钟先生对此叹为“人间仙境”,既然是神仙之境,自然是不愁没有散步之地的。 春日烂漫,校园一树一树的花开,桃花浓艳,李花繁密,樱花静美,玉兰花端庄大气,海棠花在细枝绿叶间娉婷多姿。如果有心,还能关注到校园浓浓的绿意了。湖边柳树梢头到处都是欲开还拢的小芽,仿佛人心尖尖的希望。修剪成篱笆样的火棘和杜鹃的新叶一个劲地往上冒,小叶黄杨的细细的绿叶也早已爬满了篱笆的顶端。银杏树笔直的光杆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布满了新叶儿. 校园里满目都是遮挡不住的勃勃生机。 最美的散步时节在初夏,树木葱茏,绿荫匝地,伫立于汀兰湖湖心木桥之中,凭栏眺望对岸,便能瞥见潺湲碧水中绿树楼台倒映,水天相连宛如仙境。稍微细心点,时常能看到水中隐隐约约一群鱼儿排着整齐的队伍款款闲游,恍如一队一队的士兵。此时先生必定童心萌发,扔下一颗小石子,鱼群便倏地没了踪影。我们笑笑,继续绕湖前行。穿过湖心上岸,是校园的一角花园,此时桃花樱花早已谢尽,只有树荫下车前轴草的小白花儿肆意开放,一阵阵青草香在微风中荡漾。漫步在校园宽阔空幽的大马路上,枝珂掩映之中鸟儿清脆的呼朋引伴不绝入耳,绿荫之中,偶尔还会有几朵月季亭亭绽放,美丽而优雅。校园西南角外是一片绿树池塘,夜幕下蛙声此起彼伏,彰显着它的静谧深远。 有时候我们也会改变路线,走到校园围墙外,沿着驾校外边的一条铺满小石子的泥巴路(今年已经修成了崭新的水泥路了)一直走到林子深处。乡间小路稍走几步便会分岔成许多的小路,小路的尽头静立着的是农家的独门别院。新时期的乡村小院建得错落有致,庭前院落静扫无苔,花树环绕,好生令人羡慕。可惜这疏帘净几之境,轻蓑小笠之闲并不能久赏:这里的农家几乎家家养狗。虽然钟先生会拿根树枝护在前面,我还是时时会恐怖地看到角落里突然一条凶狗对你怒目而视,狂吠不已。乡间路线走过一两次便因此放弃了。 散步的话题也随着各自不同的生活经历和工作环境而变化着。我的日常除了工作,便是中文古典和英文,钟先生不屑于我的小女子情怀,散步之时常常会有意无意地给我普及一些宏观大论。对于钟先生的经济政治理论,我基本是半信半疑的。譬如他的中国房价必降的理论,我基本是不信奉的。钟先生爱足球,也会常常遗憾竟然会有如我一样对足球无动如衷的人,散步时也考我:“常果,你知道库里是谁吗?”我会瞎蒙:“足球队员。”他会作被惊到要摔倒状:“嘘,这事千万别讲出去,会把人家牙齿笑落的!”,我并不服气,也考他,你知道孔子有多高?孔子多才多艺,他最擅长的技能是什么?钟先生也因而会十分惊讶地知晓,孔夫子竟然身高1.91米,不仅是个大力士,而且跑得飞快,是个“飞毛腿”,驾马车的技术也是杠杠滴。 散步的时间虽通常固定在晚餐后,倘若钟先生下班迟,没能赶上散步的点儿,常常便会是这样一种状况:人未到家,电话先到:“常果,我快到了,下来走走啵?”我便欣欣然下楼,俩人又沿着重复的路线,唠着常新的话题,相伴而行,百行不厌。
散步之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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