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两支羽毛又遇到了一起,原来,它们诠释的含义根本不是什么天造地设,而是残酷的分离,蓝羽现在才知道妈妈曾经说起的那个凄美的故事,原来正是天哥现在所说的这段往事,也难怪蓝羽总是会梦到鹰和鹤苦苦的相恋,却越来距离越远的梦来。
听完天哥的故事,蓝羽拿出妈妈留下的日记本,小心翼翼的开封,也许这是妈妈的心愿,也许日记本里的秘密天哥应该了解,果然,里面字字句句诉说着和天哥讲的同一个故事,连同天哥留下的那封信,都还完好的就夹在那本日记本的第一页。她很想告诉天哥,其实自己并不介意能活多久,幸福不是用长久来恒量的。
最后一篇日记,素凌写到:漫长的期待换回的总是失望,迫于太多的压力,自己恐怕没有力气再坚持等下去了,在家人的催促下她必须嫁人了,她说自己嫁得是个很好的人,也很爱她,可是正是因为此,素凌越是觉得对不起他,一切都是错误,一切都那么混乱,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能任由命运去主宰,听命家人的安排,幸福那只是个传说……
成婚后,素凌从来没有真正的快乐过,蓝羽的爸爸为了能够让素凌忘记过去的种种,带着素凌来到现在所处的城市,希望素凌可以忘记过去,可是素凌依然是一筹莫展,抑郁成疾,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终于在蓝羽出生不久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看到这里,天哥又是热泪纵横,在这段命运导演的凄凉人生当中已没有什么对与错,该与不该,每颗心都只有在悲情中饱受着煎熬与折磨。
(二)
其实,天哥留了信给素凌后,还是舍不得马上离开,他换了地方住,还是每天都偷偷的躲在远处看着素凌,他原本是想只要能每天看到素凌,他就满足了。
可是,他看到素凌依然每天落寞的坐在那里,手里就执着那支羽毛,眼里始终闪着泪光,守望着远方,或者,她还在等天哥回来。天哥不忍心再看着素凌忧伤下去,有好几次看着素凌黯然垂泪,他几乎无法再控制自己,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出去给她抚慰,可是,最后天哥都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的出现或许可以给她一时的安慰,却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和无法抹灭的灾难,也许自己必须离开了,否则他不确定每一次自己都可以把持住不至于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于是,天哥最后留了张素凌的照片就含着泪默默离开了。
(三)
离开后,天哥又回到了天山,他向父母求证那个传说。幻想着或者可以得到不一样的答案,然而,结果都还是证明着那个可怕的传说的真实性,就这样,天哥残存的最后一线希望都破灭了。
天哥始终没有同父母提起任何关于素凌的事。甚至连自己他都不敢再触及,就想尽一切办法逼着自己忘记,一再告诉自己那只是场梦,逼迫自己当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但是,有一种梦境永远都无法摆脱,会始终寄生在灵魂深处狠狠的咀噬。
天哥在家待了一阵子,很多媒人便上门要给天哥做媒,天哥也不小了,按照淼焱族的习俗,是该成婚才表示孝顺。天哥不愿让父母伤心,但始终也不表什么态。
父母就帮他选了个叫做英幻的女孩,不久后,天哥按照父母的意思和英幻成了婚。英幻是个非常美丽、贤淑的女孩,但那个真实的梦境却始终盘绕在天哥的心头,挥之不去。
完婚后还不到两个月,天哥就说要去闯事业,便又离开了家。
再次离开天山后,天哥一直没有再回去,直到后来听到报道说天山一带的淼焱族村落的所有人在一场瘟疫中无一幸免全部丧生,天哥才疯一般的赶回家去,只见整个村落已然被烽烧成了一片废墟。
之后,天哥便再也没有家人和英幻的消息,只当他们都在那场灾难中在劫难逃而不幸罹难。
(四)
谁能想得到如此美妙绝伦的两支羽毛,却就是这么多悲哀酿就的源头。
天哥忽然一拳重重的砸在墙上,痛苦的道:“我都离开她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鲜血顺着天哥的手大滴的往下滴,浪连忙上前拉住天哥的手道:“天哥,不要这样,那不能怪你,要怪就只能怪命运,试问这天下谁能与命运抗衡?即便是妥协都还会留给人一身伤,恨,又有什么用呢?或者那对素凌却是一种解脱。”
“浪……”天哥握着浪的手,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哽咽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许久,他才稍微平静了些继续说道,“浪,我这辈子恐怕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
浪有些莫名其妙,天哥从小便关照看他,如果没有天哥,他都不知道能否活到今天,天哥对他的恩情如同再生父母,天哥这对不起自己又是从何说起。
(五)
浪正要发问,却被天哥用眼神制止了,他从怀里的口袋里缓缓拿出一封信来递给浪。浪认得这封信正是那天在天哥老房子的废弃邮箱中取出来的那封,也就是当时居然让天哥晕倒的那封信。
到底里面写了些什么,而与浪又有什么关系?浪怀着满腹的疑惑打开了信。只见书曰:
天哥,我们有孩子了。昔日,你总说自己属于流浪,你就像一匹热爱着自由和流浪的狼,我知道你向往自由,所以我给我们的儿子取名就叫浪狼,人们都说他和你像极了,而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儿子……
你一直没有回来,我就带着我们的儿子来看你了,可是,我现在突发恶疾,好容易才坚持走到城外的城煌庙,恐怕没法再带孩子去找你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就拜托路人送这封信给你,你看到信速来接应我们母子,如果我不能坚持等到你来,你一定要接儿子回去,好好抚养他,他脖子上的银锁刻着名字和生辰,他就是你的儿子。
——英幻
(六)
看完信,浪有些慌了神,他摸着自己脖子上刻着生辰和姓名的银锁,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这样来到那里,而天哥居然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妈妈呢?看来妈妈最终也没能见到天哥,才会将他独自遗落在那里,于是也便有了浪流浪半生的生涯。
浪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表露出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盯着手中那封信一动不动。懂他的人都知道,此时他的心一定在承受着翻天覆地的震憾。浪从来不介意自己如何孤苦的流浪,只是这一切知道得太突然,像一个梦,又像是一个玩笑,而这一切只缘于那封信投错了信箱,当年究竟是什么情况?是谁送得信?为什么没能亲手交给天哥?又怎么能够投错了信箱?浪的头脑一片混乱,一切都那么偶然,当时可能天哥不在家,送信的那位好心的路人又只是偶然的犯了个小失误投错了信箱,可是结果呢?母亲的下落不明,自己流浪半生,与天哥近在咫尺,却父子不能相认。难怪那天看到信天哥居然会晕獗过去。
“浪,对不起……”天哥悔恨万分,他一定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可是也许永远无法再去探究当时是怎样的阴差阳错。而事已至此,不论是探究出个怎样的真相,或者是责怪谁又能有什么用。
“不……”浪努力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尽量保持着冷静的对天哥说。
(七)
浪知道天哥比他更慌乱,深深的自责已经让他在短烂的几天中老了许多。可是自始至终他又犯了什么错,他所承受的煎熬的,比任何人都多得多。
浪用尽量平静、宽慰地眼神看向天哥,希望天哥能从深深的自责中走出来,他谁都不怪,半生的流浪,半生的磨难,纵然太多艰难,但自己这半生的经历和成长大概也没有谁可以比拟,他倒觉得男人是该经历这样一种历炼才可以雄立起来。
然而,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母亲的下落,从自己脖子上那枚精致的银锁看得出,母亲一定很爱自己,信中说母亲当时身患恶疾,可是结果呢?母亲有没有摆脱病魔?这是浪最渴望也最怕得到答案的事情。
天哥似乎看穿了浪的想法,他缓缓道:“那天你回酒店后,我去了那间城隍庙……”天哥没有继续往下说,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八)
天哥、羽毛、银锁、素凌、英幻、蓝羽还有浪,这,就是一切的真相,所有一连串传奇般的故事,却全部都是那个命运的遗留,上一代的悲哀一直延续到现在,却又都是些多么无辜的人深受其害。
浪忽然痛恨极了命运,然而现在这个近似传奇的命运就真实的降临在他们头上,当年,天哥单纯的以为自己的放弃便可以避免了一切悲剧的发生。然而,二十多年后他才知道,那还是个错误,那些悲剧还是一点都没有打折的降临过,而自己,居然对这一切都全然不知。所做的一切妥协都成了些自欺欺人可笑的没用举措。当初以为自己做出的牺牲和成全,现在却全变成了软弱的逃避和导演成另一出悲剧,不论是素凌还是英幻的不幸天哥都似乎难辞其疚,可是,天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走了条不得不走的路,难道这便是上天注定他承受的悲哀。
“天哥,浪,这不是你们的错!”浩看出天哥和浪都有着深深的自责和绝望上前道,“现在重要的是面对眼下的问题,不可以再让悲剧重演了!”
浩说着看向惊呆在一边的蓝羽。
(九)
听了天哥的讲述,蓝羽已经全部明白了,为什么妈妈眼中总有团无法化解的荒凉,尝常出现在梦中那些有鹰有鹤苍茫破碎的片段。
妈妈的忧郁,爸爸的悲哀,原来通通都源于那个可怕命运。天哥的悲剧已经酿成,而这个命运现在又降临到自己和浪身上,这又将导演出一局怎样的故事,她已经不敢往下想了,为此,自己和浪已是饱受煎熬,明明深爱的两个人,却非要装做陌路,既使近在咫尺,心却远若天涯。
听了浩的话,看浪和蓝羽的挣扎,天哥决定他必须为浪和蓝羽做些什么,那个悲剧绝不能重演,虽然他已经投入大量的物资支持林毅的研究了,但现在他要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实在不行,他就贡献出自己的身体为研究所用,是弥补也好,赎过也好。他暗自向命运宣战了,为了浪,为了蓝羽,也为了所有后人,虽然现下淼焱族人已所剩不多,但无可非议他们一定都和浪、天哥一样,饱受着折磨。他们离开天山后,投身在这样一个缤纷的人世间,不料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家人。于是,他们天各一方散落在偌大的世上。遇到同族人的几率有几何,而与族人相恋更是机会渺茫。这岂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一定要无情无爱度过一生,试问谁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悲哀。
(十)
天哥缓缓的站起身来,沉着而又坚定的对浪道:“浪,这一次我们绝不能再放弃,越是妥协屈服,命运就越是欺你软弱。我留下的遗憾,你和蓝羽一定要弥补回来!我一定会要你们幸福的在一起!”
“天哥……”浪听了天哥的话站起身来,习惯性的脱口而出,但又忽然觉得不大对劲,天哥是自己的父亲,可是要一下子改口,浪还有些不适应。
“浪,你还叫我天哥就是了,感情和血缘不会因为称谓而改变,这些年纵然我不知道你居然就是我的亲生儿子,但如果知道,我同样会让你去经受那些个历炼,对于你和浩,我一直当做儿子般对待,这个真相对我们并不重要,或者,这一招,是命运失算了。我知道你们过得很苦,但你们的成长告诉我,苦得值!”
天哥的一席话,说得大家都在悲意中得到了些振奋。这里头承受太多悲剧压力的正是天哥。然而,此刻他没有退缩,更没被击溃,天知道他究竟承受了多少悲痛和毫无余地的抉择。谁都知道留下来的,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不论是安素凌还是英幻,她们已然解脱,告别了这一切苦痛,而这些苦痛最终被全部遗留下来施加到天哥一个人身上。天哥从来不曾说苦,只默默的承受着,但任谁都可以想象得出来那是多深的伤,多苦的痛,而他表现出的坚强更是让所有人直觉得心痛。天哥对人生的领悟已然到达了种常人无法攀蓦的高度。
(十一)
浪当然明白天哥的意思,可是怎么个不放弃法,如果伤害到蓝羽,他的不放弃还有什么意义?
“天哥,我该怎么做?”浪为难的说着看向蓝羽。
“浪,我不怕,我真的不怕死,每个人都会有死去的一天,早或晚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每一秒都要意义,柳夫人说得没错,如果幸福哪怕只有一秒,但就算用一生来交换都值得。就算没有这个宿命的威胁,谁又能保证可以活到多久呢?浪,知道你走后我的每一天是怎么度过的吗?为你担心和不安就是生活的全部。浪,你别再丢下我,否则在这种抑郁的折磨中,我未必会比与你在一起活得久……”蓝羽有些激动,这一刻她终于得以把所有的心里话都倾吐出来了。
“不要再说了,蓝羽……”浪听得心里一阵剧痛,上前心疼的握起蓝羽的手说到。
“不,浪,你听我说,我们结婚吧,还记得我们一起做菜的时候吗?知道吗?那种幸福如果可以每天重复,不管生命有多久,我今生今世便别无所求了,你说你爱我,为什么又要千万百计的离开我,为什么吝啬的只给我片刻幸福,之后便留给我不着边际的黑暗和满世界的冰冷。我知道你怕伤害到我,可是你有没有衡量过,你一走了之,留给我的伤才是最深最痛的。那种伤痛,像永远缠绕在心上一般,活到多么长久它就会折磨多久,永远无法忘记,不能愈合……”蓝羽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母亲当年的苦,她已经真切的体会到了。
当年,母亲没有机会争取,这一次她不能再放走浪了,用两个人的孤苦一生,换取哪怕再短暂的幸福都值得啊。
浪未发一语,却已经紧紧的拥住了蓝羽,他狠狠的抱着蓝羽,紧了又紧,几乎要将这原本虚弱的身体捏碎了。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离开却留给蓝羽这么多的伤痛,他就算自己承受千刀万剐也不愿蓝羽受一点点苦,原来蓝羽平静坚强的外表下包裹着这么多凄苦。
可是现在他该怎么办?怎么办?这一刻,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紧紧的抱着蓝羽,把全身心的热量都传递给她,为她驱逐冰冷和恐惧。
而天哥听着蓝羽的话,那字字句句分明是素凌对他的遣责,而素凌果然因为抑郁离开得那么早……
如果当年他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勇敢的留下来,或者素凌反而不会这么早逝,也不会酿就英幻的悲剧了。可现在什么都已无法挽回,天哥只能在自责中饱受折磨,最无可奈何的是从前犯的错,最痛的是记忆中的伤,永远不能忘却,永远无法愈合,只能等到有一天,痛成为了习惯,也便不觉得痛了。
浩看到天哥痛苦的神情不由得一阵难过。一向坚强、没什么可以奈何得了他的天哥,却在比刻苍老的如此脆弱。
最曲折的恐怕就不过是人生路了,走完了一程还要再启程,故事永远料不到结局。谁都难免一度混乱、彷徨,一不留神就会对遥遥无期的未来绝望,而你却不能拒绝活下去,因为身边多少关心你的人也在苦苦的挣扎并为你打气。谁都不能逃离了命运的摆布,明知道命运的阴谋无屑可击,根本没人能预料,更没有人可以阻止,还要挣扎着无力的反搏,当命运的阴谋逐渐开始清晰,而你,早已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十二)
浩上前想安慰天哥,却被天哥阻止了,天哥轻轻的摇摇头示意他没事。天哥是不想打破浪和蓝羽在纷扰和混乱中难得的片刻宁静。如果时间可以冻结,就让这一刻凝成永恒。
他们一定还有很多话说,天哥和浩轻轻的退了出来。
出来后,天哥问浩,林毅对淼焱族人基因的研究进展如何了,他要浩联络可然帮他安排一下,他要亲自见见林毅,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到些什么忙,浩当下就打了电话给可然,约好周末可然带天哥同去。
(十三)
周末,可然如约来接了天哥去见了林毅,可见到林毅后,林毅却很遗憾的告诉天哥他的研究现在还没有取得太大的突破,而且暂时还没有取得淼焱族人的基因样本,没法验证导致人体衰亡的症结。
其实这正是天哥今天来的原因之一,需要任何方式的配合他都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林毅一听天哥就是淼焱族人高兴极了,当时便取了天哥的基因样本,并表示一定会尽力而为,尽管现在还没什么特别大的进展,但一旦有了天哥的配合,只要能找出两个人种的基因差异,得出淼焱族人会导致人体衰亡的原由来,应该不难找出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