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明月何时照我还》 上一章 :(107)何处寻芳安君心
笔者:楼清月
(108)父恩如山,却不为我
京师 紫禁城 钟粹宫
白露过后,天亮的渐渐晚了,外头还灰蒙蒙地时候,凌落云便被一旁起身的朱撷德吵醒,坐起了身,看着被伺候着更衣的朱撷德。朱撷德看见她醒了,回头朝她温柔地一笑,走了过来,一把把她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问道:“醒了?”
凌落云点了点头,依偎在朱撷德的胸膛上。朱撷德瞧见她兴致不高,也知道她为了什么,摸着她的长发抚慰着:“朕今晚还来陪你好不好?”
“皇上愿意来,臣妾自然愿意。只是……您毕竟是身份不同了,做起事来只怕没得那么随心,还是要顾全大局才好。新进宫的几个妹妹,您才见了几个?”凌落云低眉顺眼地说着,语气是有酸楚,也有失落。
朱撷德旁的话没听入心,但那句:做起事来只怕没得那么随心,却是听了进去,只觉得凌落云是个懂他心的人,心里十分受用,哈哈笑着,看着她抬头望向自己的目光含情脉脉,也动了分真情说道:”你一日不怀上朕的孩子,朕就一日不去旁的宫里,只来你这儿!“
王振站在外头,听见凌落云与朱撷德的对话,心里有些感慨,这个凌落云的聪慧,是钱氏远不能急的。朱撷德初登大宝,许多地方被处处掣肘着,加之鞑靼的使臣此次也是来势汹汹,着实让人心火难消,此时有这么个妙人,贴心地服侍劝慰,入不了他的眼才怪呢。
朱撷德走后,凌落云起身去沐浴,暮雪跟在一旁伺候,见她愣神,问道:“娘娘今日得了皇上圣眷,怎的还不开心?”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凌落云自嘲似的笑了笑,看向朱撷德:“在后宫中的人,活到最后,活的都是子嗣,是自家皇子、公主的前程罢了。”
暮雪见凌落云说的明白,替她梳着发,说道:“娘娘看的明白!”
“看的明白的人不是我,是告诉我这句话的人。”凌落云眼里有一丝落寞,扭头看向暮雪:“我若看的明白,便不会进宫,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暮雪知道她指的是不能生育之事,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说:“能同娘娘说这一番话的人,想必是娘娘挚友罢?“
“挚友?”凌落云低下头,凉凉地笑着:“我这样因为一时贪慕虚荣的人,哪里会有什么挚友!”
“娘娘别这么说。这人能同你讲这样的话,显然交情匪浅,您这么菲薄自己,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么?“暮雪想了想,说道。
凌落云看着盆中洒满花瓣的水,轻轻拨动着,回忆起还在宝应时,栾欢月同自己说起时的那份了然,心里也有些感慨,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许是当时,她对我,也有那么几分真心罢!“
暮雪见凌落云似乎不大愿提起此事,便也闭上了嘴,安静地给她梳着头发。
京师 汉王府
朱远圻进了府,就被等在一旁的小厮请去了汉王的书房。还未进屋,就听见汉王的声音:“儿啊!我听下人说,你昨夜一夜未睡?”
朱远圻停下了脚步,闭上双眼,沉了沉气,才迈步进了屋。
“父王!”朱远圻朝汉王施礼。
朱远坦看向朱远圻,脸上有着怒色问道:“为何你没帮孟德收尸?”
朱远圻看着他,脸上也不似从前和煦,反倒严肃了起来:“连兄长都不叫了么?”
朱远坦头一次见朱远圻发火,有些怔住了。不远处的汉王走过来,头一次偏帮了朱远圻一把:”儿啊,你兄长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回房想一想,想明白了,再来跟你兄长道歉!“
朱远坦得了令,有些不高兴地走了。朱远圻知道汉王偏帮自己,是因为比起自己弟弟的情绪,他更关心的是孟德之死所引发的影响,随即开口道:”宫里传出的消息是,皇上想让顺德,嫁给远坦。“
汉王点了点,脸上带着不屑一顾地笑容:”我这个皇帝侄儿,年纪不大,倒是阴损的很!“
朱远圻不知该如何答他,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汉王见他不搭腔,开口道:“若是叫远坦知道这件事,只怕家里又要闹翻天了。”
朱远圻知道汉王打的什么主意,他想要叫自己把婚事接下来,替朱远坦娶了顺德,如此便皆大欢喜。可汉王却不直说,就是想等朱远圻先开口,是想日后若自己反悔,他好有个话柄,可以拿捏自己。
“皇命难违,身为皇家血脉,婚姻大事,又哪里是自己能做主的呢!“朱远圻沉声说着,就是不愿接汉王的话茬。
“可你做哥哥的,还未婚配……”汉王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和自己较劲,依旧固执地说道。
朱远圻打断了汉王的话:”父王也知我心之所属,若担心误了弟弟的婚事,我可即刻进宫请旨,把栾欢月娶进门。“
汉王脸沉了下来,看了他好半晌,幽幽说道:“你愿意娶,自然是好的。只是父王有些奇怪,这拂玉都已离京,为何她不跟你回府,反倒离京回江南去了呢?”
朱远圻脸上一白,嘴上却说道:“父王同意我娶就好,至于她嫁不嫁,是我的问题。”
汉王不愿和他提起栾欢月,转身坐在书案前,提笔写着字说道:”顺德这孩子,我是从小看到大的,论人品、样貌都是出挑的,就是这命……“
朱远圻心里冷笑,面上却笑了起来:“父王既然也觉得顺德堂姐不错,那就多劝劝远坦罢!”
汉王听罢,一直压抑地怒火一个没忍住,手里的笔朝着朱远圻就扔了过去,毛笔在朱远圻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黑迹,掉落在了朱远圻的脚下。汉王习武,又是怒极,力道自然小不了,被毛笔打到的脸颊火辣辣地疼,朱远圻却一声不吭。
“你就那么想看着你弟弟跳进火坑么?”汉王指着朱远圻的鼻子骂道。
“所以父王便想叫我替弟弟跳进去么?”朱远圻抬起眼皮,看向汉王,声音很绝望。
“长兄如父,你如今这副样子,配得起世子的位置吗?”汉王哪里会管朱远圻的情绪。
“父王觉得儿臣当不得,那便叫远坦来当罢!”朱远圻很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汉王见朱远圻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怒从中来:”父王有这么多儿子,为何却偏偏选你做世子,是因父王看重你有担当,重责任,奉情义。如今你为了一个女人,连你自己的亲弟弟都不顾了,你叫父王如何能将大业交给你?“
“父王,从始至终,儿臣想要的,都不是您口中的大业,也不是这个世子的位置。儿臣早就告诉过您,儿臣什么事都可以依着父王去办,可事关栾欢月的所有事情,儿臣绝不退让半步!“朱远圻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幸破罐子破摔,把话挑明。
“反了!真是反了!”汉王气的怒火翻涌,连连冷笑道:“为了一个女人,连本王都敢忤逆!这样的女人,这辈子都休想进我们汉王府的门!”
朱远圻不说话,直直地站着。汉王不愿再同他说下去,迈步走向屋外,一抬眼就看见朱远坦一脸震惊地汉王。汉王此刻也顾不得朱远坦情绪,回身朝朱远圻说道:“明日你就去宫里向皇上请旨娶顺德,若你不去……”汉王冷笑了两声:“我便把那个栾欢月抓入军中,充做军妓!你知道我的手段,不要逼我出手!”
汉王走后,朱远坦看了看依旧站在屋内的朱远圻,一时也不知是进还是退,呆立在了原处。好半晌,朱远圻似乎像是回魂了一样,抖了抖袍子,踩过那只毛笔,走了出来,站定在了朱远坦身旁,却看也不看朱远坦:“你去回禀父王,我明日会进宫请旨的!”说完,便出了院子。
朱远坦只觉得自己的脸好似被兄长狠狠地扇了一耳光一般,羞愧不已。他方才刚出院门,便已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想着回院里向兄长道歉,谁知却听到了这样的事,本来心头是有一种被朱撷德羞辱的愤怒,可当听出自己的父王想要用兄长的幸福来换自己的幸福,那种含杂着一丝解脱的羞愧,让他不敢再往前迈一步,去阻止父王与兄长的争执。
第二日一早,朱远坦去了演武房,见汉王正在晨练,脸上有些讪讪地凑了过去,喊了声:“父王!”
“今日起的倒早!”汉王看着朱远圻的目光依旧慈爱和煦,仿似昨日的种种不曾发生。
”父王……兄长说,他今日会去宫里请旨的。“朱远坦说着,看着汉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父王,不过就是娶顺德堂姐,皇上叫娶,远坦便娶了就是……“
“胡闹!”汉王沉下了脸:“远坦,父王对你的期许很高。你将来要娶的女人,一定是这世上最独特的那一个。”
“可兄长……”朱远坦不知该如何回应汉王的这份疼爱,脑子里全是昨日兄长的那份绝望。
“他既是我汉王府的世子,就该有我汉王府世子的责任和担当!”提起朱远圻,汉王明显不耐烦了许多。
“王爷,不好啦……”正说着话,大老远跑来了一个小厮,着急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