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逸峰可以说是相当无礼地推开所有人,尤其是重重地推搡那些仍举着摄像机或者手机的记者,脱下外衣披在她头上,用身体挡着她,揽住她往外挤出一条路,“跟我走。有我在,不怕。”
男人的步子大而迅猛,她被迫尽力加快脚步,身后仍有人追着。她听不清那些人在问些什么,说些什么,只听见他心脏跳得激烈。他把她塞进车子,然后坐进驾驶室,“抓紧一点,我要开快一点才能甩掉他们。”
一脚油门下去,陆宛心也被猝不及防甩倒在后座。“抱歉,这台车马力太大了些。”前面的人递了盒纸巾过来,“你先擦一擦,等会儿到了再洗。”她看看被自己弄得一片狼藉的新车,又看了眼他西装上的标签,“真是不好意思,清洗费我来出。”
“陆宛心,到这个时候你还要跟我分你我?”他一口气不顺,后视镜里女人偏又是如此狼狈。自己做律师这么多年,始终都被委托人尊重,收入且不论,首先是一份体面且高尚的职业,而她今天这个样子,这些年所受的伤害与侮辱,是他不能想象也未必能承受的。哪里还忍心继续生气,放缓了语气慢慢说:“你安全就好,这些都是身外物,不用太在意。我先送你回家,然后call敏晞回来,其他的事一件件处理,不急的。”
车内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捂住嘴,脑子里回想的还是刚才直播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不要再想了,安保人员已经控制住那个疯子了,电视台也报了警,我们等结果就好。”曾逸峰仿佛读懂她心思,“你还说不用接送,幸好我今天来了。要做正义天使也要先保护好自己,工作是做不完的,可是你只有一个。你出了事,敏晞怎么办,我怎么办?”后视镜里她一身血污,样子其实是十分骇人的,像极了他曾经的噩梦。人在这种时候便柔软得一塌糊涂,心中事脱口而出。
她大约是惊吓得失了力气,软软地歪在后座。他的话是听得一清二楚,心底也是酸胀得无以复加,只是今天在某一个瞬间,她以为迎面泼来的是可以致命的那一类东西,就在大脑认定自己可能活不成的瞬间,眼前闪过女儿和他的影子,万一是在他们在身边的时候……她感觉汗毛一根根竖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是不是有点冷?”曾逸峰关掉空调,“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到家我叫你。”
送她上去,扶她进浴室,“你小心一点,我在外面,不舒服叫我。”
陆宛心打开花撒,热水劈头盖脸浇下来的时候,她条件反射地弹开身体,然后看着污血混合着热水慢慢地流走,才清醒过来。水流在身体上蜿蜒,她低下头,看见了腹部那个伤口。那是把带锯齿的匕首,捅进去又拔出来,皮肉曾经怎样恐怖地外翻,如今就留下这样一条凸起的丑陋的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