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不合格”的老师
文/尘一粒
昨天晚上与11岁的小侄儿聊天，他的言辞、他的语气，依然还在我的耳畔、脑际，怎么挥也挥不去！
晚上八点半收到老家侄儿的短信“叔，你布置的作业是啥？”我很纳闷，这小子怎么问起我这个问题，难道他想做我们班的作业？过了一会，我给妈回了个电话，是小侄接的。第一句就问短信里的问题:
“俺叔，你今天给你们班同学布置的作业是啥？”
我回答道“我今天没有布置”然后又立刻改口说“我今天发了四张试卷！”
“你可知道俺老师布置的啥作业？2套试卷还有抄写！”
“还没有我布置哩多呢！我布置了4套试卷，我们前四个单元上完了，也都做过了测试卷。我把之前做过的测试卷都发给他们，让他们归类整理。你是不是写作业写累了才想起来给我发信息的？”
“一半是一半不是！”
“那一半不是是什么？”
“我对你说得话半信半疑！我不相信你给你们班学生布置了4张试卷！”
“我今天真给他们发了4张试卷。唉！你小子挺聪明呀，谁教你发信息的？”
“我自己拿俺奶手机玩，按电话号码有’短信’我就会发了呀！”
“我乖乖，你才会发信息就第一个给我发，我还怪幸运哩！”
“你是第三个！”
“我还以为我在你心目中有多重要，没想到你第三个才给我发！我太伤心了！”【作哭腔】
“其实我想给你排第二，可是俺奶太想俺小姑了，我就先给俺小姑发了。俺叔俺叔，你可知道，俺语文老师呀，他有多牛B，他说他上大学哩时候，天天逃课，不喜欢哪个老师的课就不去，也不写作业！”
从他给我聊天的语气里，我知道他作业特别多、学习特别累，而且厌学情绪在滋生。“那你问问你老师，他可拿奖学金没？俺可不逃课，都是好好听老师上课。老师上完课，还自己去图书馆里看书、学习。”
“我不问他！俺叔，你可知道俺数学老师更牛，好几天不布置作业，一布置作业都得写2个小时啊！手都是疼哩！哩！哩……”
“你才写俩小时，那恁老师改作业还不知道得多少小时哩！”
“俺作业都是俺自己改！”
“我乖乖，那你还真累！作业太多了，语文一个多小时，要是再碰上数学老师也布置作业，那你得写3个小时呀！要不，你问问你老师作业交照片哩可行？你把你老师布置的作业拍照片发给我，我做完再拍照片发给你，你让老师检查照片作业。”“这不管、不管，这可不管！”
“那要不这样，咱俩换换。我觉得当老师好累啊，天天得改作业，还得写教案、改试卷、开会、扶贫……我都不想当老师了！我觉得还是当学生舒服。要不，你来我这当老师我回去替你当学生？”
小侄儿咯咯笑着说“我小学还没毕业，那我咋教？”
“没事！你来教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你肯定都能教好！”
“那你还不如让我去教幼儿园哩！”
“我学校没有幼儿园，你就教一二三年级吧，随便你选！”
“那你咋不跟你们班同学换？”
“咱俩不是有关系吗！我是你叔，你是我侄。俺们班同学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们都想着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好学校，能找个好工作。我可不能害人家呀！”
“那你也不能害我呀！”
“我没有害你呀！你看，你不想当学生，我不想当老师，刚好咱俩换换。我现在最想当学生了，我都后悔我原来当学生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刚好现在咱俩换换，我就可以变成11岁了，我就能好好学习，重新考个好大学，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咱俩换换吧？”
电话那端传来“不换！不换！我不换！”的欢呼声。
我哭着腔喊道“求求你，咱俩换换吧！换换吧！你就行行好，让我再重新当回学生吧？”
“不换不换就不换！”他几乎在床上跳了起来。
我哭得更凶了“咱俩就换换吧！我明天就坐车回家，我去你学校当学生，你来我学校当老师。”
“我再最后送你三个字——”
我抢着说“咱俩换！”
“我-不-换！”说完，就把电话扔到了我妈妈手里。
我继续哭“俺妈，你替我劝劝你孙子给我换换吧？”
只听得“噔”“噔”“噔”的脚步声，边跑边说“我不给你换”。我妈喊道“你朝哪跑？快上床上！”
我笑了，妈笑了，小侄儿笑了……
我又跟妈聊了聊，妈说侄儿的作业比较多，校车没开就在校车上写，下了校车回到家就写，刚把作业写完。
听妈和侄儿这样说，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不合格”的老师！我没有给侄儿把话说完，我今天确实发了四张试卷，只不过我是让孩子们接下来的四天把试卷中的看拼音写词语、辨字组词、句式变换、根据课文内容填空诸题进行分类整理，尤其要关注之前写错的内容。我也没有跟侄儿说，如果我们数学老师布置了作业，我会减少我语文的作业量、甚至是当天不布置作业。有时候我走进教室，他们会叫屈“数学作业太多了！”或者我看到他们在低着头做数学作业，我会把自己的课堂时间留给他们继续完成数学作业。我还会跟数学老师打趣得说“你就不能别布置那么多作业吗？你怎么老是侵占我的时间！”办公室里常出现我们俩“争吵”地欢乐声。反观自己这几年的工作，我确实是个“不着调”的老师，我不是不害怕教室里的孩子们学习不够好，可我更害怕他们讨厌老师、讨厌学校、讨厌学习！
挂了妈和侄儿的电话，我又跟孙老师开了会视频。谈及刚才侄儿与我聊天的内容，她让我给哥打电话说一声，能不能让侄儿少写一点作业！我直接就否定了她，让她换角色思考一下“如果你学生的家长给你打电话说能不能让他孩子少做作业，你会怎么想、怎么做？”“这肯定不能说！你不想想，像那种成规模的学校，什么不是按照规章制度来的？别小看了一本小小的作业，可它却绑定了太多，牵扯到太多！这关键在于一个老师的理念和良知！”
“那你侄儿该咋办？”孙老师关心的问。
“这不是还有他叔哩吗？！”我自豪地说，“刚打电话时的苦闷气、厌学的情绪不都被笑声冲淡了吗？”
挂了电话，完成一日总结，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侄儿的愁苦仿佛遇到了人生中难以逾越的鸿沟，说话的语气不是个11岁的儿童而是个年迈的“老头儿”。他的声音一直萦绕耳畔、脑际，也让我重新思考对“教师”的定义:不是拿到教师资格证就是合格的老师，不是通过考试站在讲台上就是合格的老师！就如同教育家于漪老师所说的“一辈子当老师，一辈子学当老师。”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不合格的老师，且当且修行。我也越发的恐惧，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又该给他怎样的教育？茅卫东哥哥的那句“因为爱孩子，所以恨教育。”又生心底……
2018年4月21日 10: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