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在1997年王小波去世前的七天见王小波的时候给我们留下了他最后的细节,这里面的形容词出现的是旧、破。
在仅有的几张王小波的照片中,最扎眼的就是他那狂草一般的头发,不可描述的发型。
现在我们提起来他除了 “自由知识分子”、“行吟诗人”和“浪漫骑士”之外,总会不经意提起他身前的一生落魄。
那王小波同志的落魄感是因为发型的问题吗?
发型还真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我们看看每年都必须纪念的两位文化人物:王小波和海子的发型
是不是都是狂草一般,刺猬一般。
这番形象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落魄文人——“曹雪芹”式的人物。
发型对于一个人的气质的改变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纽约的发型师Mark Bustos在街头为流浪汉免费理发让他们重拾体面和尊严,改变自己的生活;更有一位流浪汉大叔打理了自己的头发之后仿佛易容,人生轨迹就此改变。
发型对于一个人心境的影响可见一斑。
街头流浪汉是因为经济上的原因才头发凌乱,王小波是经济原因还是个人生活习惯呢?
只能说是他不修边幅,不能说他生活困苦
因为在1990——1997年7年时间里他仅靠写作就进账近20万元。
放在当时这些收入一位大学老师需要工作40年才能赚到。
那放在现在相当于多少的购买力呢?不敢想!
今天我就做一次审计,来看看他的收入:
奖金收入:
1991年和1994年王小波因为《黄金时代》和《未来世界》分获台湾《联合报》中篇小说大奖,获得奖金50万新台币,奖金折合人民币10万元。他靠这笔钱在顺利买了套房,也是因为获奖他干脆辞职成了一位“自由撰稿人”。
稿费收入:
因为《黄金时代》墙内开花墙外香,各种期刊约稿涌来,王小波是杂文快手,也非常勤勉。在1993-1997年之间他一共发表了91篇文章,共计220千字,按照他平均千字稿酬50元来算,共计得到稿酬1万1千元。
版税收入:
1994年7月小说《黄金时代》在华夏出版社出版后入9000元,1996年花城出版社出版“时代三部曲”(《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收入43300元,合计收入52300元。
其他收入:
在张元导演的《东宫西宫》中担任编剧获得一部分编剧费,与李银河合著的《他们的世界:中国男同性恋群落透视》出版获得一部分收入,还有其他杂文集出版也有收入。
从可统计的数字来看王小波的文字工作收入就在16万以上,加上不可统计的保守估计也有近20万元,1991年到1997年教师年平均工资从2000多元上涨至6000多元,不过要赚够这20万元,也需要近40年。
从他短暂的七年发表的文字数量(《王小波全集》全卷10册)来看,王小波不可谓是一个高效稳定的文字机器,保质保量。
有一个细节也非常有意思,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年还尝试自行制作电子出版物,配上插图,音乐,用电子书籍方式可以让自己作品为大众所见,还制作了一部分的DEMO。
推广也要自己来抓,身兼数职。
王小波当年在云南插队的时候就以不修边幅,沉迷于书籍出名。
这样来看他形象上的不修边幅不是因为收入低,生活窘迫。
只是因为一个字:
忙
吊诡的是:
王小波的收入和他的忙在他死后的叙事话语中被刻意回避。
媒体仅通过对他的不修边幅的反复描写塑造了一个与主流文坛孤身作战的“野地英雄”,仿佛如唐吉坷德一样。
这种对立不断被强化,《人民日报》冠以他“文坛外高手”之称,《南方周末》说“我们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对王小波的文体与文学成就进行适当的评价。”再反过来看对他心脏病死亡现场的描写:
王小波遗容安祥, 只是额头有一块褐色的伤痕。据说, 他是独自于郊外的写作间去世的。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头抵着墙壁, 墙上有牙齿刮过的痕迹, 地上有墙灰, 他是挣扎了一段时间, 再孤独地离去的。
悲壮而孤独,仿佛是一种神圣受难。
他必须穷困潦倒,
他必须内心苦闷
这样才符合传统文化对于抑郁不得志文人的想象。
身前穷困潦倒与身后显名的差距越大,越可以反证出主流文坛的睁眼瞎和麻木不仁。
媒体在塑造一个唐吉坷德式形象的时候一定会一直强化他显名前的弱势和潦倒。
正好王小波他头发凌乱,不修边幅。
悲剧就发生了,媒体一次又一次在提起王小波的时候就不断暗示他凌乱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衣饰,风尘仆仆的神情。
一个中产硬生生因为媒体的打扮成为一个文学赤贫,文学流浪汉。
可悲啊
正是这种“异化”把王小波挡在了文学的门外,让建立在严谨文学研究基础上 的王小波经典化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