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马上到来。处里的同事一个已于昨天返乡,一个明天即将返乡,还有一个大年二十九去国外。按照每个部门在上班最后一天需有人值守的原则,不回家的我成了不二选择,悲催的在大年二十九坚守岗位。这是我上班以来,第一次最后一天还上班,我过年的仪式所剩无几了。
小时候,过了腊月就开始有过年的感觉了。进入腊月,村里就弥漫着此起彼落的猪的惨叫声。只要有人家杀猪,家里总能收到新鲜的猪肉以及无法长时间保存的猪血。小孩们就这样一家一家的猪吃过来。然后轮到自己家杀猪的时候,更是欢快无比,看看猪有多少斤,盘算可以吃多长时间;闻着猪油渣的香味,想象猪油饭的美味;然后给各家各户送猪肉,把之前吃猪肉的人情还上。杀猪开始了我长达几个月的幸福生活,至今非常想念还是用猪肉或者仅仅猪油作出的火锅,放在炉子上,边吃边下点刚采摘的白菜苔、莴笋叶、茼蒿乃至油菜苔,真的是人间美味。
有了猪肉的陪伴,日子好像过得特别快。大人们做着各种春节的准备:煮阴米、打糍粑、晒腐乳、做米花糖、磨汤圆面,买零食。进入腊月二十几,每天做什么都是有讲究的,比如二十四是小年,要去爷爷奶奶的坟上上坟,二十八要扫邋遢,要打扫房间,要洗澡。三十早上起来,简单吃完妈妈和爸爸一块包的肉汤圆,就开始忙活团圆饭。这天小孩是不太允许进厨房的,因为怕打破碗。在我们那年三十打破碗,意味着来年可能有人要去世,非常不吉利。在妈妈忙活着做饭的时候,我和爸爸就开始贴对联,挂灯笼。接着伴随着鞭炮声,用煮好的猪头肉、鸡肉等等祭祖。然后团圆饭马上开始,其中有一道鱼肯定插着大蒜,说明没有煮熟,就是摆样子的,不要吃。吃完之后不能率先下桌,必须等所有人都吃完。到傍晚的时候去上坟。回来爸妈开始为守岁做准备:妈妈开始着手煮茶叶蛋,爸爸开始用枯柴点火,而我则把电视打开,摆好零食,等待春节联欢晚会。
初一的早餐肯定是茶叶蛋。然后坟上给爷爷奶奶以及土地公公拜年。回到家,秉承初一不生火的原则,吃三十剩下的菜,坐等爸爸的干儿子上门拜年。初二的时候去外公家。由于外公那个村子几乎每家每户都要去拜年,所以准备的东西特别多。凭我们一己之力肯定搬不动。于是两个表哥就会过来接我们,小表哥载着我,总是埋怨你得自己学会骑车。由于一村子都是亲戚,我们在外公家会住到初七左右,一家一家的吃过去,每顿饭都不重样。
这样慢慢仪式感的年在我2006年发生了变化。2006年春节,外公去世的第一个春节,我们没有了住到初七的理由和必要。爸爸来北京工作了,第一次过年没有陪着我,只剩我和妈妈,我成了二十岁的大龄留守儿童。还记得爸爸对妈妈说,过年多给我点钱花。
接着我和妈妈都来北京。虽然受制于条件,精简了过年很多仪式,但是一家人在一块。2007年,也就是研二那一年春节,是我和我家无比迷茫的一年。过年前夕,妈妈患上糖尿病却不自知,引发脑血栓,一度语言、肢体、精神上都受到很大的影响,能恢复到什么地步不可知。而我马上毕业,很多同学年前拿到offer,而我连意向都没有。在这样的一个春节,爸爸作为这个家庭的支柱,在单位宿舍里,用酒精炉子煮出了茶叶蛋。这是我在这个春节倍感温暖和希望的仪式。春节以后,妈妈康复得比我想象的好得多的多,现在完全看不出曾患过血栓,而我的工作居然也奇迹般的有了选择的余地。
2008年,上班第一年,头一回年三十才休息进入春节状态,还跟爸爸抱怨来着,爸爸还微笑着把这个抱怨说给老乡听。2009年,我们一起回了老家,因为很久家里没有住人,所以就一直住在舅舅家。但爸爸依然在家里贴上春联,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仪式必须还是要做足的。2010年,因为舅舅春节做寿,我和妈妈回了老家,爸爸继续坚守岗位。这是他最后一个春节,却未能一起度过。
没有爸爸的春节已经进入第六个年头,都说时间是治疗一切的良药,但哪能不想念。好在妈妈三十那天都会做肉汤圆,保留着这个过年非常重要的仪式。所以年二十九上班也就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