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看到北京的文友朋友圈里写道:“昨天下班,刚走到班车旁准备上车,班车突然发动跑了。我赶紧追啊,班车终于停了。刚做好上车准备,班车又突然发动跑了。我又赶紧追啊,结果就彻底摔了一跤。手脚鲜血直流啊,万幸肚子没事。看来,农村娃的好处之一就是抗打击。当时,一口气上不来也没觉得难过。上车坐定后才伤心了:车里谈笑风生,让人觉得这个世界到底是与自己无关的。所以,多繁华的城市,没有亲人和爱,也成不了天堂。那一刻,极度想念家人和家乡,空前绝后地想。所以,任何时候都要珍惜自己的亲人。婆婆再不好,至少还活着,可以帮你看孩子;父母再没本事,也生了有本事的你;家乡再不好,当你摔倒时会感到只有它是温暖的;老公再没出息,自己大肚子的老婆摔倒了,他会彻夜不眠……太多太多。”
调侃的语气,幽默的词句,一个文艺女青年的坚韧和豁达跃然纸上,可是我分明看到一个北漂孕妈的艰辛和无奈。我为她心疼,不禁想回忆起自己当年怀孕的那些事。
我和老公是异地恋,婚后在一起生活了半年。婆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来电话,嘘寒问暖,最后话题都落在孩子身上。我和老公备感压力山大,互相调侃说,再没有,我们就一起去医院看看吧。
七月底,老公公司组织去江西三清山旅游。徒步四小时后,我们终于登上山顶。在母子石前,我默默地做了虔诚的祷告:请菩萨赐给我一个孩子吧!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是我的祷告是真诚的。
回到上海不久,我就怀孕了。我和老公都惊喜不已。40天时,我们去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检查。等待检查的间隙,有一位孕妇和她老公也在排队。他们在讨论,说曙光医院没有产科医生,这里不能生孩子,体检不专业,杨高中路有个什么医院做孕妇检查非常专业等等。
我和老公面面相觑,好像是这么回事哈,曙光医院没有产科的。正当我们将信将疑时,旁边一位40多岁的大姐开始说话了:“是啊,杨高中路那里的医院真的很不错,我妹妹上个月就是在那生孩子的。”
这时,那个孕妇对她老公说:“那我们去吧,检查和生产在同一家医院比较好,免得以后有些检查还要重复做,浪费钱,还对宝宝不好。”说完,两个人就准备往外走。
我看了看老公,他不置可否,我急忙说:“我们也去那个医院吧!”
老公不答应,说,没听说过那家医院。
我说:“别人都去了,我们去看看吧,也没事。”
老公被我缠得没法了,打开手机,准备用百度地图查一下怎么坐公交车。
这时,那个孕妇说:“我们开车来的,要不,你们坐我们的车一起去吧!”
“好啊,太好了,谢谢啊!”我惊喜地跟着往前走,老公只好无奈地跟着我走。
十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医院。孕妇的老公去停车,我和她一起挂号,拿病历。那个孕妇说,她去买点东西吃,让我先检查。我交了500多块钱,做了一系列检查。等我们出来时,那位孕妇已经不见踪影了。
老公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我们遇上医托了。我不相信,也不肯承认,和他大吵了一架。
那时,为了省钱,我们租住在玉兰香苑二期一楼不到10平米的房子里。上海的梅雨季节特别潮,房间里常年不见阳光,一下雨,雨水就顺着卫生间的窗户渗到房间里,被子几天不晒,就会有霉味。我们没有洗衣机,每次换洗床单被套,都要趁周末起个大早,“抢太阳”晒。
怀孕后,我们打算换个好点的环境,找了个广兰名苑的房子,一室一厅,30平米左右,租金翻了一倍。搬家时,我们找了辆黑面的,讲好了价,50元。到了小区门口,面的司机却临时要加10元,我想息事宁人,老公却认死理,气盛,不愿屈服。司机见我们不愿加钱,就停车,把我们的东西都扔下去了。我守着大包小包行李,老公一趟一趟地往我们那栋楼上搬,搬了十几趟,大约一个多小时,浑身都汗湿透了。我实在站不住了,只好蹲一会,又站一会。那一刻,我有种强烈的无助感和挫败感,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背井离乡到大城市打拼的意义。
怀孕三个月时,有一次早高峰时,我坐地铁去上班,在人民广场站,下得稍微慢了点,就被汹涌的人潮挤上来,只得往前坐一站,再从对面往回坐。
因为不出怀,上下班的公交和地铁上,很少有人给我让座。加上那时没有经验,我有点反应过度,吃什么东西都去看保质期,有没有防腐剂,结果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饿,翻江倒海的吐。
那时我每天早上吃一个馒头,一杯豆浆,中午是快餐,我闻不了油烟味,晚上老公做饭。两个简单的菜,由于经验不足,他从六点做到八点多,等菜熟了,我都饿过了,只好胡乱吃几口。
我的体重迅速从怀孕前的102斤降为94斤。孕检时,医生强调一定要加强营养,否则对胎儿不利。
正赶上公司要搬迁到宝山区,离我们租住的浦东新区单程要两个多小时。老公建议我辞职,说路程太远,新装修的公司难免会有些污染,对宝宝的健康不利。于是,我辞掉外企白领工作,回老公的老家张家界待产。
怀孕期间,我曾因低血糖晕倒过两次。一次是在张家界,幸好公婆在旁边,及时将我救起,发卡戳到眉角,留了一个疤,好在宝宝无碍。还有一次是在红安老家,奶奶砍柴去了,那时已快怀孕七个月,天快黑了,我撅着肚子,蹲下来将晒在院子里的红薯片收到簸萁里。快收完时,我突然感觉胸口一阵难受,我想慢慢站起来,却发现天旋地转,大脑已经控制不了双腿。理智告诉我,往房里走,到床上去躺下,可是,还没走到房门口,我就眼前发黑,栽倒在地。不知是本能还是幸运,向前倾倒时,我的双手撑到地上,然后一个翻转,竟是背部着地。我静静地躺在地上,大概有两三分钟,才恢复知觉。我慢慢地起身,肚子安然无恙,只是胸前的项链吊坠戳到了胸口,疼了好久。
宝宝的预产期是4月9号,12号早上,我突然肚子很痛,见红了,上午就赶紧去区妇幼保健院住院了。隔壁床的孕妇进产房12小时才出来,先顺产,不顺利,后又剖腹,遭了两次罪,孩子也缺氧,一生下来就进了温箱。
我本打算顺产,可是婆婆和老公担心我像隔壁床孕妇一样,就提议我剖腹产。陌生的环境,加上对手术的害怕,还有肚子时不时痛一下,我第一天晚上在医院睡得很不好,还好有姨妈一直陪着我,安慰我。
13号早上,我没吃没喝,因为早上有一项抽血化验要空腹,而且手术前四到六小时禁食禁饮。进手术室时已是上午十点半,麻醉医生给我上麻药,不一会儿只觉得腰部及以下部位全部麻木了,腿和脚很想动,可是任凭我怎么使劲都动不了。
医生问我有什么感觉,我说很想动,但是动不了,那医生很轻松地回答说,这就对了,就是这个感觉。然后做手术的医生拿了好多纱布,产垫什么的过来放在我肚子上,还仔细核对器械工具的数量,剪刀多少把,钳子多少把,镊子多少把等等,还好我只听到她们在数,没有见到实物,所以还不怎么觉得害怕。
我问医生手术疼不疼,为什么我还这么清醒,他们说不疼,但是你会有感觉,清醒是因为现在做剖腹产手术都是局部麻醉,全身麻醉对宝宝会有一些不好的影响。我心里想,那好吧,清醒就清醒着吧。
医生一边跟我聊天,一边开始手术了,她们问我是哪里人,做什么的,老公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什么的,怎么认识的之类一些聊家常的问题。我就像跟几个刚开始认识的新朋友聊天一样地和他们说着话,突然感觉医生的手在拉扯我的肚皮,一下又一下,不痛,但是很胀,我感觉有些受不了,一下子叫了一声“啊”,医生叫我放松,别那么紧张,宝宝很快就出来了,我于是努力放松了身体,任凭他们拉扯了几下,伴随着“呱呱呱”的哭声,我的宝宝出生了!
医生告诉我,是个胖儿子,然后麻醉医生把宝宝抱去称体重,告诉我是七斤九两,很健康,时间是4月13日上午11点10分,再帮他拍了张半裸照,穿上衣服。
看到宝宝生下来了,我很开心,然后心变得很平静了,安静老实地任凭医生给我挤羊水,缝合伤口。缝伤口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但我却不像手术刚开始那么紧张和抵触了。我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遥望”着我的宝宝(宝宝的位置隔我的手术台有四五米远,做手术时眼镜取下来了,我实在是看不清楚),生怕他被人抱走或者掉包了。
宝宝的哭声很响亮,哭一会,歇一会,又再哭。伤口缝合好后,我就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把宝宝交到了守在手术室外面的妈妈手上,把我送回病房。妈妈告诉我,她已经给宝宝的爸爸和爷爷打电话了,他们都很高兴。然后我就接到老公的电话,感觉到电话那边他初为人父的开心和兴奋,以及没有陪伴在我身边的遗憾和歉疚。我安慰他:“没关系,你回来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再说,过十几天办满月酒,不就回来了吗?”
麻醉过后伤口开始疼痛,手术六小时内都不能吃东西喝水,六小时后才能喝水和汤,我几乎是饿了两天,全靠打针维持身体所需营养。14号下午,医生让我下地走路。刚开始那个痛啊,真是钻心!我又痛又饿,直冒冷汗,都快要晕倒了,但还是要强忍着剧痛走路,因为医生说越走动好得越快,不走动一直躺在床上越难恢复。15号,我就可以开始吃些稀饭和软的食物了,慢慢地一天比一天恢复得好,17号早上医生查房检查伤口恢复情况时告诉我18号早上做B超,看下子宫恢复的情况,没问题就可以拆掉美容扣线出院了,18号中午,妈妈办好各种手续后,我和宝宝就出院回家了。
现在,儿子快四岁了,就在我渐渐忘了生孩子的痛时,今天晚上,我和婆婆,妹妹去医院看望刚生完孩子的堂妹。看到她有老公和自己妈妈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不禁心生羡慕,有些感怀。都说女人生孩子时,是最脆弱、最娇气的时候,也是最需要老公和娘家人在身边的时候。可是,这些于我,都几近奢望和不可能。
有时,我也不想太坚强,不想太理智,可形势比人强,总会逼你去接受现实。从远嫁他乡,分隔两地开始,就注定我无法脆弱,无法娇气,无法矫情。
于是,我对自己说,做一个锤不烂、压不扁的铜豌豆吧,不娇不矜,不忧不惧。最困难、最难过的时候都过去了,还有什么过不去呢?
作者简介:李三清,80后,湖北红安人,定居张家界,红网张家界永定站记者,张家界市作协会员,睿特写作培训网校讲师,微信公众号:李三清的紫竹林,微信号:lisanqing860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