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天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该上床睡觉了,她还要做针线活。晚上没有时间限制,实在太困了,就小睡一会儿,醒来接着做。那鞋底儿,一般都是晚上做,鞋面是细工活,只能下雨天没法出工时做。
还得尽量背着苏霸王,乘他不在家时才能做,总是在笸箩里放一件破衣裳,穿上一个长围腰,时不时愁一下门外。瞄着苏霸王回来了,立刻把鞋面往怀里一揣,接着缝补衣裳。
农村每隔两天一赶场,每隔三五场,元芬就要走五里山路,加上七八里石子公路,到一个叫李桥的集市。那段公路是有名的下七上八,去时下坡,返回上坡。去那里买竹子,每次要买一大捆,元芬个子矮小,一路上要歇上好几次,才能把竹子扛回家。苏霸王把竹子砍断、破开,片成薄薄的片条,由元芬负责编织成褶子(竹席)后,再扛到十几路远的一个叫板桥的集市去卖。
有一次,少卖了一角钱,回家就交不了差,被苏霸王拦在了门外,将就手中的竹块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浑身给她打得稀巴烂。
有一次,二人一起去邻村碾米。那时没有打米机,要用牛拉着滚砣在碾盘里面碾米。苏霸王挑着谷子,元芬牵着牛,背上还背着一些谷子。走着走着,牛突然间就蹦跳了起来。那牛又高又大,还有顶人的毛病,俗称 “打人牛”。可把元芬吓坏了,狠狠地摔了一跤,谷子撒得满地都是,牛也跑了。苏霸王把箩筐一放,抓住她就是一顿打骂,“你有啥子用哟?啥子事都做不来,牵个牛都不会……”
王大妈的母亲过世早,父亲在外经商,家境很是富裕,父亲终身没有再娶,王大妈是父母的独生女。结婚时没让苏大大掏一分钱,婚礼有王大妈的父亲一手操办。
为此,苏大大特有成就感,越是瞧鄙视苏霸王,张口闭口骂他娶不上媳妇儿、兴不得起家,只会去讨口要饭。苏霸王一气之下,选择了净身出户,没有要家里一个碗底儿,自己一个人搭了一个茅草棚,问堂嫂张氏借了一个柜子和一副碗筷开始了独立。据说分家之后七天没沾一粒粮食,吃了整整七天的折耳根(鱼腥草)。
苏大大上过三年私塾,会写字、会算账,是当时少有的有文化的人,是生产队的粮食保管员,负责管理粮仓,不仅家里不缺有粮食吃,每年还能建一间房子。苏霸王也不甘示弱,非得和大哥比过输赢。
通常是两个人辛苦一年到头的口粮和工分钱,全部就用于建一间房子,不够就四处找人借,据说他一生建了十几次房子。生活全靠熬夜加班编褶子(竹席)来维持。
元芬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心里郁闷,且没日没夜的劳作,积劳成疾,导致身体气血严重不足,求医问药多年始终不见起色。
无奈之下请来仙婆下阴间,得知:他们家里总是哭声不断夫不慈,妻不贤,得罪了他们家的一家之主的灶神,灶神上天说了他们的坏话。继续这样下去,不仅怀不上孩子,还会出更大事。苏霸王拍胸脯向灶神保证:“一定改脾气,从此不吵不闹。”
坚持了一年之后,转眼到了一九六八年二月 二十六日,元芬白天挺着个大肚子与队员们一起挑了一天的牛粪记公分。夜里在家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大娃” 苏霸王为他取名苏富。可把元芬高兴坏了,满以为好不容易有了儿子,苏霸王以后会好好善待她们了。
殊不知他忍了一段时间后,又一切照旧。没等元芬出月子,又开始发脾气了。张嘴闭嘴就是,“到处死那么人,你狗日些咋不死哟?满死你妈的逼,通通死了我当五保户去……”
元芬继续忍气吞声的又过了四年,生下了二娃。二娃是农历六月出生的,那年的夏天出奇的热。二娃出生后没几天,奶水就不够吃了,还天天拉肚子,整天哭个不停,把元芬给折腾的白天吃不好,夜里睡不好,还大病了一场。
计划经济年代,生一个娃儿政府供应五斤红糖票,元芬只好天天用红糖冲米汤喂二娃。两个月过后,天气渐渐转凉,红糖也快喝完了,元芬正为二娃的口粮发愁时,奶水却渐渐多了起来。
苏霸王恍然大悟——断定是二娃出生三天时,他抱去接生员李钱芳家换完脐带回家路过盘湾时,被李宗群看了,李宗群当时正怀着孕,李宗群的女儿刘春是农历八月底出生的。
据说背心肠歹毒的人看了,奶水就会被带走。相反,心底善良的人看了又没事。又说与生肖有关,属龙属虎的人就不能看。不仅是人,动物、飞鸟也一样。
有一年,二娃家屋檐下面的燕子,孵出了五只燕儿,整天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燕妈妈来回忙着捕食。
一天,二娃的公公刘三爷上屋顶补完漏洞后,顺手将长木梯子放在了屋檐下面,离燕子窝不远处。邻居家有个小孩儿名字叫“虎豹”,虎豹顺着木梯爬了上去,往燕窝里面看了一眼。
从此,燕妈妈就再也没有回来。五只燕儿,便活活的被饿死了。从那以后,燕子再也没来二娃家屋檐下面搭窝了。
苏霸王的四婶鲁氏,养了一只母猫,生了四只小猫,非常的可爱。鲁氏把它们放在一只篮子里,鲁氏的儿子苏兴上前看了一眼。苏兴出生的时辰正是寅时,属虎。他刚看完没多久,小猫就被猫妈妈吃掉了两只。鲁氏夺过篮子锁进柜子里,猫妈妈就像发了疯似的,拼命地往柜子上面抓。两只小猫便活活被饿死了。
苏霸王的母亲特别的重男轻女,只带孙子不带孙女。王大妈经常对人讲起,“我生前面三个女娃儿时,她奶奶总是到房里愁一眼,是女孩儿,掉头就走,无一列外。她还得自个儿给自个儿接生。直到老四出生时,是和男孩儿,她奶奶才高兴了。
苏霸王天生不会说软话,天天把二娃背在背上。导致二娃三岁多还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她奶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暗示道:“一个娃儿背三年了,还舍不得放下来沾沾地气?”元芬这才恍然大悟,她每天出工前把二娃放在摇篮里,厚着脸皮拜托奶奶帮忙照看。
奶奶嘴上不说话,还装出一副不带的样子。总是等他们出工去了,才肯暗暗的带二娃,估摸着着快要收工了,又把二娃放回摇篮里。有了奶奶的照顾,二娃很快就学会走路了,也会说话了。
自那时起,别人总是惯拿二娃开玩笑,叫她“哑巴、软趴趴”。
每到夏天,二娃头上就长满了黄水疮,总是要把头发剃光了搽药。上小学时,同学们都叫她“光头或癞子”,也没人愿意跟她玩儿。二娃时常感到很苦恼也很自卑,学习成绩也很一般,连初中都没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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