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三万岁的生辰,家人为我庆祝生辰后我便连夜赶回昆仑虚,并非是我有多么的勤奋,只是因为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我想同他一起度过。我喜欢他,很久很久了,久到连我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许是在我还不明白何为男女之情之时,便在心中种下一粒种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根发芽在我心底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春华秋实,硕果累累,每一粒都是关于他。我也曾想过自己为何会钟情于他,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也许正如世人所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凉凉月色染亮十里夜色,我独自一人走在蜿蜒的山路之上,那些曲曲折折的幽径好似我心中的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伴着夏日的蝉鸣清风徐来,在这诺大的山野之中虽是形单影只,却并不孤寂,不只因为一路伴我的明月,更因为他就住在我心里,好像一直在守护着我,不来也不去。三万岁,对于神仙而言算是成年了,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爱他了,无需任何隐藏也无需任何伪装。
——楔子
“师父……”婉转如黄鹂的女声将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是他的小十九回来了。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望去,月光下的少女肤如凝脂,芙蓉如面柳如眉,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垂落到腰际,指若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细步朝他缓缓走来。一袭织锦粉裙勾勒出玲珑的身段,美目流盼,好似开在幽谷中的曼陀株花,清丽脱俗却又是美到极致。周遭的空气似乎就此凝固,胸膛中的那颗心随着她的款款玉步有节奏的跳动,愈渐滚烫了起来。心里的某个地方解开了锁,如水的月色将那里撒满花瓣,她踏着一路的曼陀株花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她在昆仑虚学艺三千年,虽是女儿身却为了方便素来都是一身男装,与当年的白浅不同,她是他光明正大收下的第一位女弟子,众弟子倒都晓得这一位小师妹的真实身份。三千流年,当初含苞待放的小丫头竟已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绝对当得起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色。她每走一步都不偏不倚地落在他心上,泛起圈圈涟漪,弥漫消散开来。他瞧得失了神,直到她再唤了一声师傅,才略略回过神来,假装不经意的别开头来淡淡的答了句:“回来了。”生怕她察觉到他方才的失常,生怕他方才的异样情绪叫她尽收眼底,戎马半生在数十万年前生祭东皇钟之时都不曾惧怕过的天族战神,却就在须臾间生出怯意来。
虽不明自己怎会有这样的心境,许是这位小徒儿以女装突然出现叫他有些吃惊吧,墨渊告诉自己一定是这样的。终于回过神来、恪守礼数的战神还没忘记这为师之道,对于早归的小徒儿还是要过问一下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蓉蓉嫣然一笑心道:因为今天我想和你在一起。衣袖一挥幻出两坛桃花醉来,柔顺的坐在他身侧:“我想同师傅一起喝酒啊,这是我从折颜那里讨来的桃花醉,上千年的佳酿,不可辜负哦。”替他满上的递到他手中,倒像是妻子为丈夫斟酒一般,再自然不过了。她佛袖掩面一饮而尽,醇香入口,果然是好酒。那饮尽的玉杯之上还带有她浅浅的唇印,还有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淡幽香,朦胧的月光照亮了她的半张容颜,眼前的种种让他心中柔软起来,明明只是浅尝了一口,却叫他有了几分醉意。彼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一波未平而一波又起的莫名心情的墨渊只得再次转移话题道:“酒虽好,莫不可贪杯。”虽拿出了平时师傅的姿态,语气却大不一样,明明想表达的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却多了几分宠溺之情。
蓉蓉歪着脑袋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眸子中星光熠熠:“师父,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你的三万岁生辰。”
眼睛弯成一条桥,嘴角边挂着浅浅的酒窝,甜意涌上心头:“原来师父记得啊,我已经三万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姐姐像我这般年纪的时候都与姐夫私定终身了,我只是喝几杯有什么关系呢?”
墨渊手中的酒杯顿了顿,心中一紧道:难道她有了意中人,还要与之私定终身?她还这样小,不过刚刚成年,那个家伙又会是谁呢?不过刚满三万岁她就美得这般不可方物,他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瞧她,可眼睛不看心里却一直在想,即便是别过头来他似乎也能清楚地瞧见她的模样。她的那句私定终生一直回响在耳边,一字一句,重重敲在他心上。却不知这样的心情从何而来,又该如何停止,只得饮尽杯中酒,任那一丝丝莫名的苦涩和惆怅流进喉头,在血液里肆意流淌。“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便将这鸣凤琴赠予你。”
鸣凤,鸾凤和鸣,赠琴如赠情,好意头,那她当然要收下喽。而且听说这鸣凤琴是母神,也就是师父的娘亲赠予他的,他愿意送给她,或许她在他心里面也是很重要的,比她想象中还要重要一点点的那种。“那我就收下了,既然你把鸣凤送给我,那作为回报,我就为你弹奏一曲吧。”蓉蓉刻意避开了师父的称呼,这样他们就更近一些,他也许就不会只把她当做没长大的小徒弟,她此番回来就是要重新整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告诉他那个在她心底藏了很久很久的秘密。从前她不敢,害怕即使她说出来旁人也当做是一时的戏言,唯有她自己晓得,即便是曾经儿时童言童语也是句句发自肺腑,她一直都在爱他。天族史籍中关于他的所有记载她都能倒背如流,如父君一般从来都是她心里的英雄,与父君不同的是,父君是碧海苍灵中的灵石所化,没有身份背景却凭一己之力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时势造英雄也或许是英雄创造了时势。而他虽是父神嫡子,生来就尊贵无比,却能退去光华、低到尘埃里,脚踏实地从头做起,随父神征战四海,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虚怀若谷。曾经姐姐也曾问过对他的感情是否只是对英雄的崇拜或敬仰,语言的答案终究太过苍白,三千年前求了娘亲到昆仑虚学艺,多少次午夜梦回他的轮廓浮现心头,靠近以后却是愈发清晰,注入骨血融进她的骨髓里去。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纤细的手指在古琴上跳跃,勾、挑、抹、批,悠扬的琴音如山间潺潺的溪流,如微风佛过柳丝摇曳在风中,如骄阳下翩翩舞动的彩蝶,如漫天盖地的鹅毛大雪,时而低沉,时而激昂。一曲相思却诉不尽她数万年来的相思肠,声声弦动却弹不完她的情意绵绵。琴由心生,她的一颗心亦随着阵阵琴声跌宕起伏,指下错了一个音符。墨渊将她环在身前,指尖覆上琴弦替她完成未完的相思,孤家寡人有情郎,待字闺中俏红妆,月下的一双人影以琴诉衷肠。她只觉这样的光景太过美好,飘飘琴音中没有了世俗礼教的束缚,此刻他似乎真正把她当做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女人;他心中的那片土壤如沐春风,绵绵细雨滋润了每一寸地方。一曲终,佳人回眸鼻尖却不偏不倚的碰上他的侧脸,怀中的人儿气若幽兰,这样近的距离,连她双鬓的发丝都暧昧的垂落在他的肩头,墨渊觉得今日的酒甚是浓烈,否则区区几杯桃花醉怎就叫他意乱情迷。
寂静的夜他似乎听到轻轻地喘息,听见自己的怦然心跳,用残存的理智支撑站起身来尴尬的道了句:“不早了,我先去去休息了。”越过刀山火海、闯过龙潭虎穴的天族战神只留下这一句便退了出去,诚然表面上还算的上是镇静从容,可依旧掩盖不了他落荒而逃的事实。独自站在菩提树下的人任阵阵凉风拍打在自己身上,仿佛只有如此才让自己清醒一些,今夜他似乎太过失常,几度失了神,对自己的小徒儿生出这许多异样的心情,甚至那明明是他的房间,他却毫无章法的逃了出来。好在这吹了这半宿的冷风委实还是有效果的,他的心情平复了不少,才再次回到自己的房中。她明明已经不在了,可房中还是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瞥见桌边的酒杯,唇印犹在,今夜的那一幕幕又清晰地涌现,已然平静下来的心再次小鹿乱撞了起来,身子又有些僵硬了,似有火星落在身上的某个角落且有一路燎原之势,越烧越旺。无奈只得又泡了半天的冷水澡才勉强入睡,这一夜,两人渡过的大不相同。蓉蓉首战告捷,她第一次同他那么近,想起他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好似一股清流顺着血液流进她心房,想起他宽厚的胸膛和结实的臂膀,还有专属于他的男性气息,虽有女儿家的娇羞却还是欣喜无限。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轻唤,渊,他的名字是这样好听,想着她的意中人入睡。而墨渊,却是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