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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蓝桥
孤独者是个叫做湛江的旅人，终其一生，大抵也没干过一件像样的大事，一直都在路上，在路上看着自己的风景，唱着自己的歌，就这样洒脱的度过了四十多个岁月。直至去年，我还在川藏道上和他寒暄过几句，而在如今却化为了一盒灰。我并非是湛江的故友或者家属，只是一次偶然得到他的援助才得以在腾格里沙漠走出来，那也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大抵也是从那时开始，习惯性的关注湛江的行迹。他向来不是一个懂得如何享受生活的一个人，不然也不会一直走在最艰难的地区，更不会死于梅里雪山上。收到警察局的通知时我正在准备下一次的旅程，刚结束完三个月的周期工作，书桌上的打印资料正是梅里雪山的登山社的招社员表，本计划能够再次和湛江会面的澎湃的心情却被这通电话给瞬间凝固住，然后直达零度以下。坐在去往云南的列车上时，我依旧是昏沉的，对于湛江的死亡，说不上有多大的感伤，但脑海一贫如洗的现象也并不会好受。
湛江向来少言，过去我常调侃他像个中年大叔，而他那时也不过是而立之年，大抵是经过多年流浪的漂泊，沧桑的岁月气息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就像是城郊边的画师，但他们靠的是艺术渲染，而湛江全凭自身久蕴的味道。
一天一夜的时间，抵达德钦县公安局，才得知是湛江的日记中记有我五年前强行写在扉页上的联系方式才给了他们寻找到我的线索，而湛江已经被送到医院的太平间暂置，事情经过备案之后，我便拿着记着湛江一生的记事本离开警察局去处理他的后事。
梅里雪山脚下的风景随着出租车的快速行驶而扭曲了原有的形态，看着手中的记事本，愣着出神。五年前遇见湛江时便知道他有记事的习惯，大抵每个行者都会有这个习惯，记录着脚下所走过的路，就像为自己的一生那样做了一个写个纪念。我本不应该去偷窥一个死者的秘密，但五年前就一直好奇湛江故事的自己终归是无法抵抗好奇心的作祟。
日记中零星的写着湛江的经历，也无非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记事。从黑龙江一直到云南，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了他几十个春秋，湛江是冰城黑龙江来的，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行走在每一个陌生的城市边界，靠着每日在沿路弹吉他赚取得成果为生。记得当年困在沙漠的夜晚，他唱着那首不知名的民谣，在布满星辰的夜色里，和着孤狼的声鸣，声音沙哑的磨着心灵的痂口，却让我忘了恐惧沉沉的睡了去。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日记中还记着湛江在可可西里的一段情缘。从中得知，对方是个寡妇，带着一个幼孩生活着，湛江是在受伤之后才遇见好心的她，而后被迫留在她家休养，我想，大抵就是这样你侬我侬的爱上了吧！但湛江是一匹野马，又怎么会为了爱情而停下脚步？于是这段情缘也便无疾而终，其中写着一句话“如有来生再见”我向来是不赞同人们用来生来做一个借口去换取内心的救赎，今生遇见的美好是定要好好把握着，谁知道是否有来生，就算来生再次遇见也未必再次相识，擦肩而过后，便是一生的错过。湛江当时写下那六个字时，到底是用怎样的心态去想来生呢？我自然是无法揣测出的。
而后的故事，大抵也是一些零散的事件，一直到最后一页也没能发现什么多余的大事。
我合上记事本，走进了太平间，或许是未经过他本人的同意偷窥到的故事，我站在他的床位前不敢再多走一步，尽管我是如此的想念着他那年胡子拉碴的模样。等到他被推进火化场时，我还是未能鼓起勇气去看看他。多年之后，每每想起这件事，一直问自己是否有过后悔之意，而终归无法给出一个完整的答复。
次日，我捧着一盒他的骨灰站在梅里雪山的飞来寺观景台，身边开始陆续的来了一些游客，大都是为了看“日照金山”的美景而来的。我站在一旁等着太阳破晓，当第一缕初阳出现，便把湛江的骨灰洒向了山间，看着它在游客的笑颜下消失殆尽，好像是他神圣的离开。
事情处理之后，我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带上他的日记去往了可可西里。我试着按照零星的线索找到了那位妇人。那是个很会持家的女人，第一印象便是如此，当妇人拿到日记本之后已经泪湿衣裳了，我听她说着他们的故事，而后，我不受控制的哭了出来。那夜，我睡在妇人家，一宿未眠，离开时，我把日记留给了她，看着小孩趴在板凳上和我招手告别时，略微的有些动容，当初湛江离开可可西里时，割舍的或许便是他一生的幸福。
湛江一直都是孤独的，孤独的来，孤独的走，如同徐志摩笔下那般，不带走一片云彩。现在，当我带着自己的爱人来到梅里雪山上时，我握住她的手，看着日照金山的美景，耳边呼啸着风，就像是湛江那沙哑的歌喉。
本文发表于《预见遇见》实体杂志2015年版第二期，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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