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杂货店》读书笔记之二

 《解忧杂货店》（[日]东野圭吾著,李盈春译，南海出版公司2014年版）是一本构思精致、饱含温情的小说。没有大盗，没有谋杀，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步步惊心，看起来却让人心绪难平。万千烦恼虽出虚构，真实世界却也不难发现类似的影子。每个人能看到自己，也能看到纷繁的世界。因为内容互补，旁见侧出，又往复穿越，语涉志怪，难免带来一些阅读上的障碍，故理出线索，以飨同好。疏漏舛讹，欢迎指正。

——此为《解忧杂货店》系列札记开场，为免读者中途浏览，不知首尾，故作为每篇札记开端。

交叉互补的时间叙事

——以浪矢雄治家庭为例

听广播不停换台,上一句下一句接不上,然而在那个频道里,逻辑能够自洽,怎么来怎么去,都有合乎逻辑的上下文。《解忧杂货店》在时间叙述上，巧妙地添加了每个故事主角周边的人和事，这些人事与主角构成一定关系，时间序列因此可以整理而得。为读者了解文本，提供了更为清晰的脉络。人物出现不是随机的，像乱石铺街，单个并不突出，实际均有其用。

以浪矢雄治为例。

雄治有一子贵之、一女赖子，家境一般，甚至困窘。

她（赖子）和公婆住在一起，完全指望不上。能照顾雄治的，就只有贵之了。可是他那时也刚刚成家立业，住在公司狭小的职员宿舍里，没有余力把父亲接去同住。雄治想必也了解儿女的难处，尽管身体不好，却只字不提关店的事。既然父亲坚持撑下去，贵之也就乐得由他。（P102）

有孙子（1977年十岁），

他现在租住在东京都内的公寓大厦里，虽说面积不大，也是两房一厅的套房，他和妻子、十岁的儿子共同生活。（P99）

儿媳叫芙美子，

哦，那你跟芙美子说了吗？（P100）

跟我们一起住吧，我已经和芙美子商量好了。（P108）

路上他用公用电话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了缘由，妻子芙美子也很担心。（P112）

女儿赖子，曾在税务事务所上过班，为雄治店铺报税。

有一天，姊姊赖子打来了一个意外的电话。（P102）

赖子过去在税务事务所工作过，她充分利用工作经验，每年浪矢杂货店的纳税申报都由她一手打理。（P108）

1978年正月，儿子来杂货店看望过。六月份左右，又看望了一次。

上次见到父亲，是在今年正月的时候。他带着芙美子和儿子一起回家看望，那时父亲看起来还很硬朗。半年过去，这中间出什么事了呢？（P112-113）

当时贵之快四十岁了，推算其生于1939年-1944年之间。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我也是快四十的人了，现在正在四处看房子。再说，也要考虑你养老的问题啊。（P109）

贵之上门，是因为听姐姐赖子说店里生意很差，每况愈下，几乎没进项。

贵之挺直后背。“我听姐姐说了，店里的生意好像很差。”雄治一听就皱起眉头。“赖子这家伙，真是多管闲事。”P108

前几天报完今年的税后，她给贵之打来了电话。“情况很糟呀，咱家的店。已经不是有赤字的问题了，而是红彤彤的一片。这样子换谁申报都一样，因为根本不需要想办法避税，就算老老实实地申报，也一分钱税金都不用交。”（P108）

不久，商店关门了。

“没关系。有什么事？还是爸的事吗？”姐姐只要打电话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和爸爸有关。“是啊。”不出所料，赖子果然这样回答，“昨天我去看他，可是店关门了。你听说了什么没有？”（P112）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没什么，偶尔也要休息一下。”“说的也是呀。”“不是这样的。回来的路上，我找了附近的住户打听，问他们最近浪矢杂货店怎么样，他们说，大概一周前就关门了。”（P112）

贵之听说店铺关门，再次探望，进门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

晚上九点多，贵之抵达了浪矢杂货店。（P113）

原来咨询者川边绿死亡，让雄治备受打击，怀疑自己误导了咨询者，感到深深的内疚和恐惧，神情委顿，消瘦无力。

是吧？而且爸爸的气色也很不好，我看他瘦得厉害。（P112）

贵之以为父亲又要固执地不回答了，但一看父亲的脸，他顿时吃了一惊。父亲眉头紧锁，紧抿着嘴唇，神色间流露出深切的痛苦。（P113）

1976年，浪矢贵之曾上门劝说雄治搬家，跟他一起住，被拒绝。

前年贵之曾经试图劝说雄治关店。想到他那时的态度，贵之觉得他不可能没病没痛的就把店关了。（P112）

1977年，浪矢贵之买了独栋房子，至少两层。雄治去过，觉得小。

去年他在三鹰买了栋房子，虽然是二手房，但入住前已经翻修一新。雄治自然也去看过。（P113-114）

我门早就给你准备了房间，就是一楼的和室。以前你去的时候，不是带你看过吗？虽然小了点，不过采光很好。（P114）

之前浪矢贵之租住两室一厅，面积也不大。

他现在租住在东京都内的公寓大厦里，虽说面积不大，也是两房一厅的套房。（P99）

“不做生意的话，就没必要住在这么不方便的地方了。跟我们一起住吧，我已经和芙美子商量好了。”雄治哼了一声。“就那间小房子？”（P108）

1978年8月，儿子探望雄治一周后，带父亲离开了浪矢杂货店，和自己一家三口同住。

不久，雄治住院，确认重症无救，随时可能死亡。

雄治离开浪矢杂货店，是一周之后的事情。（P114）

第二天，医生向贵之说明了病情。虽然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但很可能是肝癌。而且是晚期——戴眼镜的医生用冷静的语气说道。……手术已经没有意义。（P115）

雄治住院一个月左右，要求回杂货店呆一晚。

雄治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诉说什么。“只要待一晚就可以了。”（P117）

一年后去世，1979年9月13日。

尽管早就被告知随时有可能去世，他却很少呻吟呼痛，生命之火如同纳豆细而不断的黏丝一般，微弱而持久地燃烧着。连医生也感到吃惊的是，在进食不多，基本卧床不起的情况下，他竟然又火了拖了一年，好像时间在雄治的身体上流动得特别缓慢。（P138）

小说综合运用了多种方法，一一交待时间线索。

有的通过先后顺序说明，如贵之和赖子的年龄差；

贵之有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姐姐，名叫赖子。（P102）

有的通过间隔年月说明，1977年贵之登门，提及“十年前”。

后面有一扇后门，门旁安着牛奶箱。牛奶一直送到十年前。后来母亲去世，过了一阵子就没再订了。但牛奶箱保留到了现在。（P99）

十年前母亲因心脏病离开人世时，父亲整个人都垮了。那时兄弟姊妹们都已离家独立，形单影只的孤独生活，夺走了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生活下去的意志看着委实令人难过。（P102）

则浪矢雄治妻子1967年左右因心脏病去世，当时雄治即将70岁。

又如与击剑选手北泽静子的相遇：

“……是啊，家父已经过世了。”她惊得屏住了呼吸，眉梢悲伤地下垂。“这样啊。几时去世的？”“上个月。”“是吗……请您节哀顺便。”（P139）

有的直接交代日期，如浪矢雄治的忌日；

“○月○日（此处当然是填我的去世日期）凌晨零时零分到黎明这段时间，浪矢杂货店的咨询窗口将会复活。”（P120）

有的通过新闻等重大事件揭示，如雄治拿出剪报，载有川边绿死亡事件的报道。

那是三个月前的一篇报道，内容是一名住在邻镇的女子之死。……驾驶座上的女子已经死亡。而车上一名一岁左右的婴儿却在落海后不久被推出车外，浮在水面时被发现，奇迹般安然生还。开车的女子名为川边绿，二十九岁，未婚。（P121）

周边人物无一不在时间网中。一旦与主角发生交集，主角时间点也告同步宣示，不必另外交代。

综上：

（1）1976年浪矢贵之请求父亲关店，被拒。

（2）1977年浪矢贵之在三鹰买独栋房子，至少两层。听说浪矢杂货店不景气，动身看望，打算搬新家，得悉父亲收到署名“绿河”的女子的信。浪矢雄治拒绝搬家同住。

（3）1978年2月（文中说是正月，该年农历正月为阳历2月7日-3月8日）浪矢贵之一家三口往小镇看望父亲。

（4）1978年5月，川边绿开车坠海身亡，小孩获救。

（5）半年后（约8月），听说浪矢杂货店关门，上门探望，知道父亲因为发现咨询者身亡，深感内疚与不安。探望一周后，贵之带走父亲。

（6）1979年10月，浪矢贵之在杂货店门口遇见北泽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