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四部曲(埃莱娜.费兰特)

(一本书好的然后你难受,难受到让你感觉不到自己也是它,也在成长。)

一、我的天才女友

* 我们在成长过程中习得一个责任就是:在别人使得我们的生活变得艰难之前,我们不得不使他们的生活更艰难。

* 男人不断发火,最后他们会平息下来,但女人呢,她们表面上很安静,心平气和,但她们会愤怒到底,停不下来。

* 但那个早上最重要的是发现,是我们逃避危险的方式,逃避那些我们无法掌控,真实存在的危险,这个方法就是:我不是故意的。恩佐不是故意加入这场比赛的,他也不是故意击败阿方索的。莉拉有意击败恩佐,但她无意让阿方索出局,也不是故意让他丢脸,那只是必要的一步,这样做的缘由是我们确信:要事先规划好自己的行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就能预测后果。

* 莉拉的界限消失:就是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一个人,一样东西,一个数字或者音节,会打破原来的界限,改变。

  1.他父亲将她扔出窗外(红色友好)

  2.新年礼炮种,哥哥扭曲的脸(陌生,可怕本性)

3.参加集会说的话被发表,工厂排挤

4.怀孕时的大地震

* 学习:看句子着动词,根据动词的人称就能明白主语是什么,找到主语之后,你开始寻找宾语—假如是及物动词,找宾语;不及物动词,找补语。

* 在寒冷的清晨,我黎明即起,在厨房复习功课,和通常一样,我感觉自己牺牲了清晨暖烘烘的被窝和睡眠,不是为了在那所阔人学校的老师面前表现自己。而是为了在鞋匠女儿面前不丢脸。因为她的缘故,我早餐也吃的匆匆忙忙,一口气喝下牛奶和咖啡就跑上大路,因为我不想错过和她一起走的那段路,哪怕一米。

* 尼诺的内心有某种东西在折磨,吞噬着他,就像莉拉一样,这是一种天赋,也是一种让人痛苦的事:他们都不高兴,都不放松,总在担心发生在周围的事情。但多纳托却全然不同,他好像热爱生命的任何表现,他生活的每一秒都是绝对晴朗的。

* “我爱他超过所有人,但我更爱你。”“你在开玩笑吗?”这时候,我想:即使她在开玩笑,但我们这样在太阳底下交谈,坐在热乎乎的水泥台子上,脚放在海水里,真是一件美好的事。

* 她的笔记给我一种感觉:就好像我从自己身上逃开了,现在奔跑在自己前面一百米的地方,充满了能量,非常和谐,是落在后面的那个我所不具有的力量和协调。

* “但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天才朋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厉害,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

二、新名字的故事

* 我希望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们的爱情收场,让这场令人无法忍受的婚礼中断。在阿马尔菲海滩那张蜜月床上,不会再有拥抱,让城区里每件事,每个人突然间都粉碎。让一切都毁灭吧!我会和莉拉逃走,在远方生活,就我们两。我们带着那张破坏性的快乐,在那些陌生的城市堕落下去。我认为哪天这样结束才是最合适的。假如没有什么能够拯救我们——金钱不行,男人不行,学业不行,那还不如马上毁掉所有一起。她的怒火在我的胸中燃烧,一种属于我的力量,或者是不属于我的力量,自我迷失的快感将我淹没了。我希望这种力量能得到蔓延,但我有意识到我对这种力量的恐惧。后来,我才慢慢明白,我只能无声无息地体味不幸,因为我没有能力让怒火爆发,我害怕暴力,我对那些暴力反应感到害怕。我更愿意一动不动,让憎恨不断滋生。

* 莉拉彻底脱离了我,没有任何懊悔。我突然感觉到:她和我之间的距离比我想象的还要遥远,不仅仅是因为她结婚了,也不仅仅是因为每天晚上她都会恪守婚姻规则,和一个男人睡觉。当时我觉得,一件之前不明白的事情忽然很清楚:莉拉小时候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鞋子,被她的丈夫拿去和马尔切洛做了一个交易。莉拉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不得不承认:对于她来说,她丈夫比任何人,任何东西都重要。莉拉已经做出来让步。她已经原谅了那种冒犯,这意味着她和斯特凡诺之前的关系非常坚固。她爱他,就像照片小说里的姑娘一样爱他,她会为了斯特凡诺牺牲自己的一生,而他根本不会在意这种牺牲,他将占有她丰富的情感,智慧和想象力,但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会白白浪费她。

* “你回来了?”我说

            “是啊。“

            ”那你为什么没来找我?“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

            “其他人都可以见到你,就我不能吗?”

          “我不在乎其他人,但你不一样。”

* 难道父母永远都不会死,每个孩子都会无法避免地把他们隐藏于心吗?

* 忽然间,我觉得我一直以来都生活在一个很自我的世界里,我的目光非常局限:我只能聚焦于那些女孩身上。我从来没有关注过梅莉娜,朱赛平哪,农齐亚以及玛丽亚。唯一一个我带着忧虑研究过的是我的母亲一瘸一拐的身体,只有她才能对我产生威胁,我担心自己忽然变成她那个样子。这时候,我非常清楚的看到了这个老城区母亲们的形象。她们都很焦躁,同时有听天由命,她们薄薄的嘴唇紧闭着,背弯曲着,或者用很难听的话责骂那些折腾她们的孩子。她们的身体都非常消瘦,双眼凹陷,颚骨凸出,或者是屁股非常肥大,脚踝水肿,胸部下垂,拿着沉重的购物袋,最小的孩子都扯着她们的裙子,想让她们抱。她们也就比我大十岁,最多大二十岁,但看起来她们已经失去了女性特征,那是我们这些姑娘家最在意的东西,我们会通过服饰,化妆凸显我们的女性特征。因为生活的艰辛,因为年老的到来,或者因为疾病,她们的身体被消耗了,他们的身体越来越像她们的丈夫,父亲或者哥哥。

* 我记得她的目光,她看到奥利维耶老师从讲台上摔下来,就像一个破碎的木偶那样栽倒在地上;我记得她看梅莉娜的目光,那时候梅莉娜在大路另一边,正在吃自己刚买来的肥皂;我记得莉拉给我们几个女孩子讲述那场谋杀,顺着铜锅留下里的血,她认为杀死唐阿奇勒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人,就好像她看到了,听到了,在她给我们讲述时,那个女性的身体因为仇恨而被消解了,因为报仇雪恨,或者说因为正义,那个女性身体失去了女性气质。

* 我一直在配合着她吗,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那真是激动人心的时刻啊!我多么喜欢在她身边,了解她的意图比她更早知道她想干什么。我感觉到她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的东西,她正在做的就是努力使我们也能看到。

* “你应该尽量安静安静下来。”

          “你要帮助我。”

          “怎么帮你?”

          ”你要在我身边。“

          ”我在你身边啊!“

          ”这不是真的,我告诉你我所有的秘密,包括那些最糟糕的事情,你却什么都不对我讲。“

          ”你错了,你是唯一一个我开诚布公的人。“

          她非常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说:

          ”即使你比我好,比我懂得多。也别离开我,好吗?“

* 农齐亚讲了她如何认识费尔南多,还有他们相爱的故事,她说了一些让我很震惊的话:”你可能一辈子爱一个人,但你并不是真的了解这个人。“费尔南多时好时坏,但她一直都爱他,当然有时候也恨他。她又抢到说:“因此,没什么可担心的,皮诺齐亚现在心情不好,但很快会好的;你还记得莉拉蜜月旅行回来的样子吗?你看现在,女人一辈子就这样,有时候挨打,有时候宠爱。”

*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我没能拥有尼诺,而莉拉能够拥有他。我不能追随那些真实的感情,我无法使自己打破陈旧的规矩,我没有莉拉那么强烈的情感,她可以不顾一切去享受那一天一夜,我总是落在后面,总说在等待,而她总说去主动获取她想要的东西,让她充满激情的东西,她总说竭尽所能,根本就不害怕别人的鄙视,唾骂,也不害怕挨打。总之,她应该拥有尼诺,因为她认为自己是爱他的,这就意味着她可以主动占有他,而不是希望他采取主动。

* 在那些“差不多”的背后,我看到了事情的真相,我感觉到了恐惧。我的恐惧就像我第一天来到比赛时的感觉,我害怕那些真正有文化的人,那些从容自在的人。

* 我最需要的是坐在她的身边,告诉她:你看看我们当时多么息息相通,两个人是一体的,一个人代表两个人。我会用我在比萨高等学院学的严密的方法来考证,我会向她展示,她小时候的一本书,怎么样在我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以至于在这些年里成为了一本书。虽然故事不一样,我的是一本成熟的作品,但根源在她的那本书里,源头在她的那本书里,源头在我们院子里一起玩耍时产生的想象。我和她一起不停地制造一些形状,然后改变那些形状,又重新开始。我渴望拥抱她,亲吻她,告诉她:莉拉,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能失去彼此。

三、离开的,留下的

* 现在我看来不是我们的城区病了,并非只有那不勒斯是这样,而是整个地球,整个宇宙,或者说所有宇宙都一样,一个人能力,在于能否隐藏和掩盖事情的真相。

* 我这是怎么了?渴望孩子?想做妈妈?想喂奶?想哄孩子睡觉?想要结婚生孩子?为什么当我摆脱了我的母亲,觉得自己安全了的时候,我母亲忽然从我的肚子里冒了出来。

* 西尔维亚:一个男人,除了那些疯狂的时刻—你爱他,他进入你的时候,其余时候都是在你外面。也就是说,后来,你不爱他了,当你你想到之前你曾经想要他,你都会觉得不舒服。我喜欢过他,他喜欢过我,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每天都可能会喜欢上一些人,你不是吗?这种喜欢会持续一段时间,然后就过去了。只有孩子会留下,他是你的一部分。孩子的父亲都是外人,开始是外人,之后是外人。甚至他的名字叫起来,也和之前不一样,我之前叫他尼诺,我每天早上一醒来,脑子里重复的就是那个名字,那是一个神奇的词,但现在是一个让我伤心的名字。

* 吉耀拉:你写的太好了,就像真的发生了一样,一样肮脏!这是身为女人才知道的秘密。你告诉莉拉,她做的对,我支持她。她把她丈夫,妈妈,爸爸,哥哥,马尔切洛,米凯莱其他狗屎都甩开了。

* “你要看着我睡,你要一直看着我。你离开了那不勒斯,也不要忘了我,我知道你看着我,我就会安心了。“

* 他(米凯莱)不是想得到她,然后忘记她,他想要她满脑子的注意,她充满创意的想法。他要小心翼翼对待她,不损害她,让她发展下去。他想要她,而不是干她----把这个动词用到莉拉身上,这让他很不安。他要她是想吻她,抚摸她。他想接受她的抚摸,帮助,引导和命令。他想要她,是想看着她一年年的变化,看她一点点变老。他想要和她交谈,在她的帮助下思考。那些男人他们哪里懂得莉拉?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失去的,还有他们会失去的?不,他们没有这种智慧。只有我知道她是什么,她是谁,我能看出来,想到她白白被浪费掉了,这让我觉得很痛苦。”

* “别再让我对你别的东西了,我不适合。我对你的期望很高,我非常肯定,你能做的更好,我希望你做的更好,这是我我最渴望的事。假如你不是很棒的话,那我是谁?”我小声说对她说:“你不要担心,你要对我说你想的,只有这样,你才能帮助我,从小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帮助我,没有你的话,我什么都做不好。”

* 莱农,我们会出现什么情况:我们内心有太多的东西,这会让我们肿胀起来,会让我们破裂。我对他(阿方索)说:好吧,我们是朋友,但你不要想着成为我这样的女人,你顶多能成为你们男人眼里的那种女性。你可以学我,你可以像艺术家一样,把我的样子惟妙惟肖地临摹出来,但我的烂事还是我的,你的还是你的。啊,莱农,我们都是怎么了?我们就像结冰的水管,心理不愉快是多么糟糕的事啊。你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处理那张结婚照的?我要继续用那种方式。总有一天,我会把自己变成电脑模式,成为一张上面有孔的卡片,那你就找不着我了。

* 变成——一个我为之着魔的词,这是我第一次用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变成——虽然我不知道我想变成什么,但我变成了——这一点是肯定的,只是后面那样宾语。我没有真正的激情,没有一种自发的野心。这就是问题所在。我被动变成了什么,只是因为我担心:莉拉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人,把我甩在后面。我的那种“变成了”是随着她的,现在我要重新开始,作一个独立的人,摆脱她的影响,成为我自己。

四、失踪的孩子

* 那该怎么办?再次顺着她的意思?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成熟意味着停止展示自己,学会隐藏自己,甚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 奎多.艾罗塔(公公):尼诺的聪明是没有根基的,他喜欢取悦掌权者,而不是为某种理想而奋斗,他会成为一个附庸权贵的技术官僚。

* 阿黛尔(婆婆):他(尼诺)谁都不是,对于一个谁都不是的人,渴望成为一个重要的人,这对他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导致的结果是,他会是一个不可靠的人。

* 她跟我说起她为什么成了瘸子——她是自己主动说的,没有任何开场白。她很自豪地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死亡已经来找我了,虽然我是一个小孩子,但我就不屌它,我知道怎么受罪,我在十岁时就已经学会了,从那时候开始,我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假如你知道怎么受罪,死亡也会敬重你,过一阵子它自己就走开了。”

* 她说,她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刻就是我——她第一个女儿,从她肚子出来的时候。她跟我说了她犯的最严重的罪过,因为这个罪过,她可能要下地狱,那就是:除了大女儿,她对其他孩子没什么感情。她觉得他们都是对她的惩罚,都是来跟她讨债的,到现在她也这么觉得。她直截了当,没有绕弯子,最后对我说,我是她唯一真正的女儿。但她跟我说这些时候,我记得我当时在医院看病,她那么难过,比平时哭的更厉害。她嘀咕着说:我只为你操心,一直都是这样,就好像其他的孩子都是养子,因此我活该遭到报应。真是失望啊。莱农,你知道吗?你不应该离开彼得罗,你不应该和萨拉托雷的儿子在一起,他比他父亲还糟糕,一个结了婚的城市男人,一个有两个孩子的男人,不会去抢别人的妻子。

* 她谈了很久,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我说明了她的感情世界。一直到那时候为止,她说:我以为只是一时的坏心情,来了会走,就像生长热。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铜锅裂开的事?1958年元旦,索拉拉兄弟对我们开枪,你记得吗?其实,当时他们开枪,并没让我觉得害怕,让我害怕的是烟花的颜色,我觉得那些颜色很锋利,尤其是绿色和紫色,会把我们切开。那些落在我哥哥身上的烟花像刀刃,像矬子,会把他身上的肉削下来,会让他身体另一个让人作呕的哥哥冒出来,要么我把他塞进去,塞进去他那副老皮囊,要么他会伤害我。莱农,我这一辈子,除了躲开那样的时刻,没做过别的事。马尔切洛让我害怕,我通过斯特凡诺保护自己,斯特凡诺让我害怕,我通过米凯莱保护自己,米凯莱让我害怕,我通过尼诺保护自己,尼诺让我害怕,我通过恩佐保护自己。“保护”这个词意味着什么?我要给你列举一个详细的单子,所有我构建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藏身之处,但后来都没有用。你记不记得,在伊斯基亚,我当时多么害怕那里的夜空?你们说夜空真美,但我没法感受到。我闻到了一股臭鸡蛋的味道,就像蛋壳和蛋白里装着发绿的蛋黄,就像一颗煮鸡蛋裂开了;我嘴里感觉到这种臭鸡蛋,毒星星的味道,它们的光是一种黏糊糊的、白色的光、会和天空软乎乎的黑色黏在我的牙齿上,压抑着恶心感,一口咬下去,会有一种咬沙子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我解释的清楚吗?你能听明白吗?在伊斯基亚,虽然我挺高兴,心里充满爱,但没有用,我的脑袋还是会看到别的东西,上面,下面,侧面,还是去能看到让我害怕的东西。比如说在布鲁诺工厂里,动物的骨头在我的手指下裂开,轻轻一碰,就会有散发着臭味的骨髓流出来,我感到那么恶心,我以为我生病了,后来我真的生病了。我心脏有杂音吗?没有。还是头脑的问题。我没办法停下来,我要一直做这做那:掩盖,揭发,加固又忽然拆掉,破坏。比如说阿方索,从小他就都让我很不舒服、我感觉把他缝在一起的棉线正要裂开。米凯莱?他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但我要做的只是找对线头,拽一下,我把他的线拽断了,我把他的线头和阿方索的线头绑在一起,男性和男性,他们的材料混合在一起。我白天编织,晚上拆,脑子就是这么指挥我的。但这也没什么用,恐惧还在,我一直都有这种怀疑,它在正常事物之间的空隙里,一直在那里等待着。从今晚开始,我更加确信这一点,莱农,一起都是那么易碎,包括在我的肚子里这个小生物,看起来是长久的,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莱农,你记不记得,我和斯特凡诺结婚时,想让这个城区从头开始,只有美好的事情,让之前那些丑恶不会再有?那个阶段持续了多久?好的意愿是很脆弱的,在我身上,爱也很脆弱。对于一个男人的爱持续不了多久,对于孩子的爱也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出现破绽。你看看那些破洞,你会看到好意和恶意混合在一起。詹纳罗让我充满愧疚,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一种责任,他在抓我,在切割我。爱和恨在一起涌动,我受不了,我没办法一直投入到一种好的意愿里。奥利维耶罗老师说得对,我很坏,我连一份友谊都没办法保持。莱农,你对我很好,很有耐心。但今天晚上,我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即使没有地震,也有一种溶剂在缓慢起作用,很温和,但会把一切都消融。因此,拜托了,假如我得罪你,假如我对你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你要捂住耳朵,我不想说这些,但我说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会跌倒起不来的。

* 但是我,无论哪个阶段的我,我都是稳定的,我就是那个圆点,是固定的,其他的事情像圆规上的铅笔,会围绕着我画圈。现在我明白了,莉拉却不是这样、她很难有稳定感,即使她主宰这一切,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人,她感觉自己像一滴岩浆,她的所有努力最终来说只是保证自己不要裂开。虽然她工于心计,能控制人和事情,但她状态不稳定,莉拉会失去自己,好像是唯一的事实是混乱。她是那么活跃勇敢,但她会吓得失魂落魄,失去自己。

* 母亲以前体型庞大,一直压制着我。让我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块石头下面的虫子,受到保护的同时也受到挤压。

* 尽管我一滴眼泪都没流,但我很难接受目前母亲的死。很长时间里,我都很难过,可能那种痛苦一直都没有真正离开。我一直认为,她是一个麻木,粗俗的女人,我很怕她,一直想远离她。在她的葬礼结束后,我感觉好像忽然下起了一场大雨,看看周围,没有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有好几个星期,无论白天还是夜里,我感觉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到处都是她的声音。那就像一股青烟,漂浮在我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导火索也会燃烧起来。

* “你看着我。”她小声说,“我知道,告诉你这些很残忍很坏,但他比我更坏。他更糟糕,他是那种轻浮的坏。”

* 安东尼奥说这些背叛的行为,假如不是在合适的时机知道,根本没有用。当一个人恋爱的时候会原谅所有事情,要使这些背叛起到作用,那就要等情感平淡一点。在那个时间,爱情不仅仅没有眼睛,也没有耳朵。

* 对于你,主编,回到出发点,就是向前进了一步。

* 她和阿方索之间的关系一定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在阿方索面前,她就像对着一面镜子,莉拉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一部分,她想把这一部分拽出来。

* 他说(阿尔曼多):当我毫无遮拦的时,我发现自己很虚荣。虚荣是一种资源。假如你很虚荣,你会小心你自己,还有你的东西。

* 莱农,你他妈的想干什么?我现在成为这个样子。是因为我失去了我的女儿,她可能死了,也可能活着。无论是死是活,对我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因为假如她活着,她现在生活在距离我很远的地方。每天在她身上都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我看的很清楚,我每天白天夜里都好像能看到她;但假如她死了,那我也死了,我的心死了,这种死亡比真正的死亡更让人难以忍受,那是一种没有情感的死亡,逼着你感受一切,每天叫醒你,让你洗漱,穿衣服,让你吃饭喝水,工作,和你说话。

* 彼得罗:你很自由,而她是囚徒,真的很难面对这样的处境。如果地狱真的存在,那也在她脑子里。我一秒都不想进入那个地狱。

* 人与人的每种强烈关系都充满了圈套,假如你希望这种关系得以延续,那你要避免这种圈套。

* 莉拉没有这方面的野心,她从来都没有野心,要做任何扬名立万的事,都需要爱自己,但她告诉我,她一点也不爱自己。在最抑郁的那些夜晚,我甚至想象她故意把女儿弄丢,是因为她不想看到自己是延续:她的讨人厌,她的邪恶,还有那种漫无目的的智慧。她想把自己抹去,那是因为她受不了自己,她一直都无法容忍自己,她一辈子都是这样,这使她把自己封闭到一个小小的活动范围,当这个地球在打破所有地域限制时,她却越来越封闭。她从来没有坐过火车,没去过罗马。她从来都没有坐过飞机,她去过的地方少得可怜。当我想到这一点,我为她感到惋惜,我会笑几声,起身来到电脑前给她写邮件。我曾无数次跟她说:你来找我吧,我们一起待一阵子。那时候我很肯定莉拉没有写稿子,她永远不可能写什么稿子。我一直高估了她,她永远不会写什么流传百世的东西,这让我心情好一些,但同时我又觉得深深的遗憾。我爱莉拉,我希望她继续存在,我希望我能使她继续存在,我觉得这是我的任务。我确信她从小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 我开始痛哭,这就是她做的事情。她欺骗了我,她把我拉到她想去的地方去,从我们成为朋友开始前,她一直都是这样,她一辈子都利用我的身体和我的生活,讲述了她的得到救赎的故事。也许不是这样。也许那两个布娃娃经过半个多世纪,出现在了都灵,只是证明她现在很好,她还在意我,她打破了自己的界限去,终于开始周游世界,这个世界已经比她的世界还小。现在进入老年,她开始过上了另一种生活,那是她年轻时,别人不允许她过的,她自己也不愿意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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