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之美感,源於詞境。詞家正宗的境界自然是幽微無疑了。從聲律上來看,長短句的聲律體系所表達的聲情各不相同,然則何以在境界上如此統一?這就源於外在技巧。
山谷講究點鐵成金。是化用,區別於一般的用典。用典講究正用反用,而化用則不管,是純粹的對所謂“共通性”的追求。山谷試圖通過這種特性為此題帶來美感。這和魯直本人分不開。他是個博學的人,區別於唐代的“天才式”情緒的放縱,他的詩歌的美感就來源於學識。這和唐宋時期的歷史原因有關。唐代經過了五代十國的浮誇,對情感和慾望的放縱較為嚴重,而宋代經過了古文運動的沈澱和程朱理學的熏陶,文人開始努力約束自己,克制情緒,回歸了儒學傳統。總的看,宋人較唐人勝在了學識上。因此宋代詩歌不僅多了對情感的節制,也多了思力的體現。魯直抓住了這一點,在詩歌史上留下一筆。
魯直之後,楊萬里和范成大均受江西詩派影響頗大。江西派強調思力,從而進行化用。楊萬里的思力更勝,反而削弱了材料的作用。楊萬里通過種種巧思使其作品妙趣橫生,更具美感。范成大同樣注重思力,但並不致力於思力的表現。范成大注重的是一種超然的態度,是對思力的靜觀。當然這其中不乏樂天和淵明的影子。
姜夔是大詞家,更是極講究藝術手法。南宋,經過了北宋三變清真等人的探索與發展,長調的技法已經趨向成熟。姜夔在章法上就很有看點。為了填補小令章法在長調形式下的不足,大多數詞家都選擇了鋪敘手法。但姜夔製造曲折,不直接敘寫情感。強調藝術美,從而造成了清空的詞境。這種寫法的弊端是,容易忽略最自然的情感而是詞顯得空洞。
夢窗看出了這一弊端,並在自己的作品中作出了改進。他的做法是,在強調藝術手法的同時,摻入情感,使得作品更具人文色彩。與姜夔相比,姜夔強迫自己的情感跟著藝術走,然而夢窗則是要求藝術跟著自己的情感走,只借助藝術對情感進行適當壓制,使作品不脫離藝術美。
然而本來提出藝術美的初衷是希望藝術沒能壓制浮誇的思想,削弱感官愉悅。但有時候,藝術美更能帶來感官愉悅,清代頗有些詞家喜歡如此玩文字遊戲。這便背離了藝術美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