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宁是一个哑巴姑娘,人们从没见她开口说过话。但总有人流传说她总是在半夜开口说话,低声细语。至于她是否真的能说话,大家都无从知晓。
雅宁有时也不叫雅宁,家人,亲戚,村里人都习惯叫她“雅雅”,她的名字是爷爷起的,她有很多名字,当她小时候第一次去姥姥家人,姥姥又给她起名叫“雅静”只有在她生长的那个地方才会听到这个称呼。
雅宁长的实在太矮了,一米五的小个子,微胖的圆脸,泛黄的脸上散布着几个黑痣,只有她那双清澈的大眼,一直被别人夸赞。在同龄人眼中,雅宁是最自卑的,同伴细长乌黑的长发,天生丽质的面容往往是人群中的焦点,最让雅宁不安的是别人高挑的个子,每次和别人同行时,她都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雅宁出生在具有历史性的一年,1997年,我国艰苦斗争,赢来了香港的回归。全国人心沸腾,各种新闻,报纸满天飞,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振奋的喜讯。就这样,雅宁出生了。
初为人父的父亲按耐不住的喜悦,庆幸的是爷爷奶奶没有传统的观念,对于到来的新生命激动不已,虽然是女孩,爷爷奶奶还特地办了声势浩大的满月酒,满月那天,村里老人,小孩,无一例外纷纷来吃满月宴,更有精明的村妇,口袋里藏着食品袋,打算着过后把吃不完菜兜回家去。
雅宁长到三岁时还不会走路,家里人急坏了,看着村里的小孩都活蹦乱跳,全家人都急得团团转,除了那个叫清芬的女人,她的母亲。
雅宁的父亲带着她走遍附近大大小小的诊所,药店,往往是早上父亲早早带她出门,在晚上七八点带着寻来的大包小包药,走在漆黑的夜路中,她趴在父亲背上可以看见夜空忽隐忽现的繁星,头顶斜上方的月亮,衬托出父女两人长长的人影,她小小的身影被父亲牢牢保护着。走到村口时,夜深人静,只听见不时有犬吠声,而她的奶奶一定是在村口等待他们回家。
几个月的时间里,雅宁每天都要面对那苦涩入骨的药,她觉得那是最没有味道的东西。终于,在家人的努力下,雅宁开始迈出人生的第一步,跌跌撞撞,她的小手始终不敢离开父亲的双臂的庇护,那是她觉得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半年后,她可以像别的小孩一样,在大路上小跑,可以在门槛上跳进跳出,很多时候她是不愿意走路的,摆出一副很累,很可怜的模样,奶奶会把她背在自己的背上,拖来拖去,人家说“她是个拖油瓶”,她上学才知道那是个贬义词,心里伤心了很久,从此,只要见到村里人就埋头跑开了。
一年后,父亲把她送到村外十几里地的小学读书,至今她都觉得她的父亲思想是极其进步的人,别的小孩还在光脚到处跑,藏在父母怀里撒娇时,她可以早早地接受教育。那时,还没有幼儿园还称为“学前班”,雅宁就在将近三十个人的班级里开启了求学生涯。只是,她实在太小了,经常去学走的慢而迟到,当然,老师看在她年龄小的份上并没有过多的体罚。
父亲心疼她,总会在放学时站在校门口等她回家,从人群中出来,她会远远看见校门口站着的父亲,微笑着向她招手,父亲高兴是总会习惯地撩一下他偏七分的头发,这个动作深深地印在雅宁的脑海里。
雅宁和父亲相处是最多的,而她的母亲只是负责把她生下来而已,她跟着父亲去过很多地方,很多只是在她的印象中短暂一瞬,她实在记不起来更多的。在关于父亲的记忆里,她与父亲的相处也仅仅只有那么几年。
后来她读到一本《活着》的书,里面有和她父亲一样名字的人,春生。不知是因为有个和父亲一样名字的人物,还是什么,这是她所有读本里印象最深的一本。
后来中学时,她读到《古都》时,看清这样一句话:
也许凡人都是弃儿,因为出生本身仿佛就是上帝把你遗弃到这个人世间来的。
她觉得这句话特别好,说不上来哪里好,就在心里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