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注片羽5美酒
1.陈桥驿先生在《水经注札记》里说到了水经注记载的几种名酒,现记以飨之:
卷四河水经“又南过蒲坂县西”注云:(河东)郡多流杂,谓之徙民。民有姓刘名堕者,宿擅工酿,采挹河流,酝成芳酎,悬食同枯枝之年,排于桑落之辰,故酒得其名矣。然香醑之色,清白若潃浆焉,别调氛氲,不与佗同,兰薰麝越,自成馨逸,方士之贡,选最佳酌矣。自王公庶友,牵拂相招者,每云:索郎有顾,思同旅语。索郎反语为桑落也,更为藉征之隽句,中书之英谈。
河东郡里流民杂户很多,被称为徙民。其中有个姓刘名堕的,也有书籍记载名叫刘白堕。此人一向很善于酿酒,他汲取河水,也有人说是井水,酿成芳冽的美酒,刘堕悬绳制作麦曲,到桑叶凋落时加水开酿,这种酒也因而得名了。这种酒的颜色是白里透黄的,就像淘米水一样,但是芳香浓郁,别有风味,与别的酒不同,如幽兰吐芳,云气飘逸,有一种高雅馨香。这是选作贡品的地方土产,是最上等的名酒了。上自王公,下至平民,呼朋引伴,争相品尝,人们常常说:索郎正等大家前去开怀一番呢!索郎就是落桑的反串语,戏谑而已,不料却已成为人们喜欢引证的妙语和文人学士的佳话了。
蒲州在今山西省永济市,古时属河东,在此代指桑落酒的产地河东。有句诗“秋桑几过落”,就是指的桑落酒。郦道元所在的时代,当地最好的酒,那就是河东桑落酒,距今已有1600多年了。陈桥驿也说,桑落酒的产地离今日汾酒产地汾阳不太远,现在看实际有八百里之遥。在当时,汾阳和蒲城均属河东郡,到了唐代,桑落酒更是成为宫廷用酒,名扬天下。不过刘白堕的酿酒方法,早已失传了。以后再无桑落酒的记载了。
2.水经注记载的第二种名酒在卷三十三江水经“又东过鱼复县南,夷水出焉”:江之左岸有巴乡村,村人善酿,故俗称“巴乡清”,郡出美酒。
意思是这是巴人酿造的酒,十分名贵,驰名遐迩,传说秦昭王时已为上品。巴乡清酒酿造时间长,冬酿夏熟,色清味重,为酒中上品。大概是现在的重庆云阳县,也有人说是奉节县,巴乡清酒现已不存。“村侧有溪,中有鱼,其头似羊,丰肉少骨,美于馀鱼”,鱼头长得像羊?那这鱼也得大得像只羊吧,而且鱼肉多而没有骨头,吃起来一定很爽啊。既有美酒,又有珍馐,夫复何求!可惜,这巴乡清跟羊头鱼,都只活在古书里啊。
卷三十九耒水注中,也记载了两种名酒。一种在经“又北过其县之西”中:县有渌水,出县东侠公山,西北流,而南屈注于耒,谓之程乡溪。郡置酒官,酝于山下,献同酃也。
另一种酒指的是同卷经“又北过酃县东”注:县有酃湖,湖中有洲,洲上民居,彼人资以给酿,酒甚醇美,谓之酃酒,岁常贡之。
陈桥驿说:这就是《吴录》记载的“酃水酒”,这两种酒产地相距不远,名声相连,从“献同酃也”来看,酃水酒显然名气大于程乡酒。西晋张载曾写过一篇酃酒赋,称赞此酒的醇美:“故其为酒也,殊功绝伦,三事既节,五齐必均,造酿在秋,告成在春,备味滋和,体色淳清,宣御神志,导气养形,遣忧消愁,适性顺情。”陈桥驿感叹:在文人的笔下,这种美酒令人垂涎欲滴啊。
耒水位于今天的湖南衡阳境内,是湘江的主要支流之一。酃湖之酒,其酿酒之水取自酃县湘江东岸耒水西岸的酃湖而得名。此酒呈琥珀色,甘甜醇厚,回味清正,芬香馥郁,玉液琼浆。汉代起酃酒已非常有名,西晋时此酒曾入太庙,左思曾写到“飞轻觞而酌酃醁”,前秦符坚常狂饮酃酒,并说此酒只有真勇士方能饮之。自汉至清,历朝历代,均将酃酒列为贡品。
程乡古来产贡酒,称程酒,因在白露节后酿制,后人也称“白露酒”,汉代当时与酃酒齐名。程乡酿酒史可追溯于秦朝,但文献记载不多,名气逊于酃酒。宋代后期,程酒彻底失传了。程乡位置约在今天的湖南省郴州市资阳县,而酃湖在衡阳,两地相距不远,耒水先流过程乡,又流过酃湖,耒水甘冽,留下了千年美酒,可惜今天的人们,已经大多不知道这两种名酒了。
酒对于中国人而言,历史承载十分厚重,早在先秦,国家已有掌酒之官,上至典礼祭祀,下至亲朋宴集,酒是不可或缺之物。历代以来,各地名酒甚多。水是酒的关键原料,水经注记录的河川井泉,水之佳者不计其数,但是记载的名酒只有本文说到的四种,今皆不存。陈桥驿先生说这是因为郦道元不喜饮酒,此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