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世界遗弃的人》
第三节 旅程
出租车上,漫长而无趣的旅程中,月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景色,高速公路两侧的村庄里冒出五颜六色的烟火,这时他才猛然记起,今天是大年三十,他所在的这个国家一年里最重要的几天就要开始了。
永无止境的生命,总会淡化他对特殊日子的感情,新年是和亲人团聚的时候,而他的“亲人”却早已被埋葬在历史的坟墓里,被这个世界永远的遗忘,如今能够相聚的,也许只有那只小僵尸了吧,想到自己刚刚将她送出去,月不由得苦笑,暗道:“今年又得一个人过了。”
心中升起一股郁气,情不自禁的叹息一声,旁边的司机师傅也许是因为这场旅行太过乏味,见到一个看上去大概只有二十多岁的青年叹气,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打开了话匣子:“我说你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啊。”
月笑了笑,亦是因为无趣,才回应道:“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啊,想到今年又是一个人过,就心生感慨啊。”
“你亲人呢?”
“没了。”月看着窗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影子,那是他记住的第一个人,那时候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多星球,宇宙里也不是漆黑一片,天上的太阳和月亮轮番交替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某颗星球的自转,之所以交替只是因为单纯的能量变化所导致而已,生物是纯粹的能量体,以能量干扰能量,生物们可以做到很多不合常理的事,那里的所有生物都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永远在那个世界存活下去,然而想要活着,就得有足够的能量,而每个生物身体里的能量都会随着时间而消散,因此它们发明了一种借由吞噬其它能量弥补自身所缺失的技术,但它们没有想到的是,只有和自身能量相同的能量才可以补充自己不断缺失的能量。
为了永远的活下去,那个世界的生物们开始吞噬这世上跟它们体内能量相同的能量体,渐渐地,这世上没有了新生的生物,只剩下一堆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怪物,它们不惜残杀同类,彼此啃食,只为了得到维持自己生命的能量。
她也是其中的一员,但是她觉得这样的世界是错误的,是不正确的,生存成为了唯一的目的,世界变得单调无比,宛如一群被饲养的牲畜,通过不断伤害自己的同类来满足某些东西心中黑色的欲望,她之所以不断获取力量,是为了毁灭这个错误的世界。
有错误,就会有正确,她在漫长的厮杀里寻找着“正确”,直到她遇到了他。
他是完美的生命体,不会被任何东西伤害,不会因为任何原因丧命,拥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完全发掘的力量,他不知道他来自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因何而来,但是当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已经知道,他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正确”,他终究会带领某个文明走向“正确”的道路,她培养了他,她塑造了他,她将她的一切全部赋予了他,她为他取了生命里第一个名字——月,黑夜里的指路人。
最后她随着那个错误的世界一同消失在漫无边际的虚无之中,留下他,独自观望那片过时的废墟。
无形的力量在毁灭中肆虐,一颗颗星球出现在他眼前,一个个崭新的生命出现在他的身边,那股无法观测到的力量,重新构筑着新的世界,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法干预,无法操纵,亦无法受到影响,漫长又永无止境的旅途,就这样开始了。
司机师傅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他觉得他让月想起了伤心事,所以说了声抱歉。
月没有多在意,说道:“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司机师傅笑了笑,他知道,只有心里存在着时间冲不淡的东西的人,才会用这句话来欺骗自己。
其实月挺恨她的,恨她随着那个世界一起消失,恨她不带上自己,恨她给了自己生存的目的又独自离去,恨她不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更恨她走的时候,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因为太恨了,所以他忘不掉她,过了千年,万年,亿万年,乃至数字无法表示的悠久年岁,他依旧无法忘记她,她永远活在他脑海的深处,那里,她和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两个人不知道该如何聊下去,沉默似乎成了最好的方式。
忽然,手机短信的声音打破这片沉默,月掏出手机看了看,是楚莹的短信:“秦瑶的血很好喝,谢谢你的新年礼物,还有我不是有事要跟你说么?离开时有些匆忙给忘了,我警告你,看到我后面的话不许笑,草,你肯定会在那笑,我都能看到你那张猥琐的脸了!算了,月,新年快乐,代我向陈溪姐问好,还有尹缪哥哥——如果他没有出去抓妖怪的话。”
月嘴角露出微笑,这世上唯一了解自己的,恐怕只有那只小僵尸了吧,陈溪是个天才,不折不扣的天才,十六岁便获得全球所有知名高校各专业博士称号,是各个领域的专家——自然是在人类理解的范畴内,她在学术界很有权威,是打听秦瑶口中那个项目的最佳人选,然而可惜的是她太忙了,并且生活极其规律,早上八点必定出门,一直到半夜十点才会回家,在她出门的时间里,除非她主动,不然没有任何人能够联系到她,除了她的丈夫——尹缪。
月确实可以先找尹缪,但是那家伙将降妖除魔当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一直在世界范围内周游,没个固定的居所,想要找到他,比登天还难,也多亏了陈溪是个好女人,并且心里只有学术和她的男人才没有导致什么家庭纷争,至于经济来源,用楚莹的话来说就是像他们那种疯子,自然会有人心甘情愿的把钱送上去的。
也正是因为这两个人都是有能力的“疯子”,月才不得不连夜赶到云海市,他有着一步千里的能力,但他更喜欢坐出租车,在事情来得及的情况下,他总是像人类一样慢吞吞的,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是想成为一个人类吧,毕竟现在这个世界是人类做主导的,只有成为人类,才不会孤独——他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