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翟氏,刘氏之妻也。及嫁三年,夫业成而事公于外。某日夫归,逢母与妻不和,言语激。母见子,泣之。夫怒而掴妻。妻忿以归乡,不思食饮以摧其身。
夫有悔,乃使仆劝以归家,拒之于门外。复告书曰:“吾外谋功名,案牍劳形。冀汝以德贤持内,分吾之忧。然汝未识大体而致上下不睦。人妻者,当以体察夫意,恪守妇德为本也。汝依己行事,任性而为之,令吾失威于内,何以顾夫妻之情乎?”
妻悲之,托病体回书与夫曰:“妾有愧,不能从君之教,失敬于母,遂归乡自省。恐破颜之状遭人讥,以毁君爱妾之名,弗能见焉。自负以不从不孝之罪,故不敢为辞说。今君数妾之过,言之凿凿,妾百口莫辩,恐君不白于妾之所以待君之心,故惟以书回。”
妾闻“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妾乃一介女流,无以成事,莫敢妄议。然以所学者观之,君子行以忠恕之道,始于夫妇,“敬且和,夫妇之仁乃尽”。以人妻者观之,夫妻应互敬互爱。爱而和,和而恒,故能固家之根本。至于人夫者,欲成大业,必先齐家,与妻同心,琴瑟相和。
妾本倾城,风华绝代。破瓜之年论嫁时,慕者三千弗与许,独倾君一人。摒门第之见,抗父兄之威,无惧众阻而誓随君也!此情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及作人妻,蒙君垂爱,妾不敢恃宠而骄,以夫为纲,恪守妇道。孝悌友爱,谨信勤恭,得贤内美名而传于几里之外。君心甚慰,欲委妾以当家之任。妾自以为依训奉行,可以幸无过矣,故从君命。自君谋仕在外,聚少离多,妾尽尝相思而无怨矣。惟寄情以家作,尽人妻之责,不负君望。然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因不徇私而得罪亲眷,遭以毁。忍而无以宁人,谣言甚嚣。母过听,以与妾有隙,不悦而责之。妾受屈,辩而致祸矣。
不能阿谀奉承,巧言令色,以顺母之心,妾之过也。以君为先,勤以持家,舍闺房之乐而成君之业,妾之德也。虽有过,不应以一眚掩大德。君不辨是非,使妾受辱于人前,岂顾夫妻之情乎?古人云:“君子动口不动手”。受君一掌,面肿如熟桃,药敷数日而未消。伤身之痛,君岂无怜乎?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妾不孝于父母,君岂无愧乎?
妾闻“家和万事兴”。君乃一家之主,行事应以和为贵,大而化之,至畅至和。妾有过,君当言之以理,循循善诱,使心悦诚服而后改之。威以德立,而不以武制之。欺妻以逞一时之威,为外人笑也。若理不明,则夫妻不能同心,妾归家岂有完颜乎?
遥想嫁之初,与君相伴,缠绵缱绻。情深时花前月下,对酒当歌,只羡鸾凤和鸣。意浓时西窗剪烛,喁喁私语,共话儿女情长。而今两相生怨,咫尺之间而远以书问,今之视昔,何其悲哉!妾独坐闺中,念及于此,泪与涕齐飞,肝共胆俱裂。嗟夫!苦向谁人诉?妾虽有愧,然无愧于待君之心。故以书回,唯君知妾意,无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