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朋友,辰兄。
曾经说好一起走,却不知在哪个十字路口开始渐行渐远。
再次见到辰兄是十年后,辰兄是自己婚礼的主持人。欣赏着辰兄在台上的淡定从容、妙语连珠,思绪早已绷不住弦。
辰兄很敏感。辰兄出生后不久,三番两次的差点就被送人,但最终血脉亲情战胜了一切,车都开到他家门口了也没能把他换走。不知道那个时候尚不记事的辰兄是如何感知这一切的,之后他很粘父母。有一次,邻居骑着车想要捎带他一程。他死活不依,哥哥去坐了,他又哭着喊着叫哥哥快点下来,不要跟他们走。也许那在辰兄的潜意识中意味着诀别。
再长大些,邻居们有时开玩笑说:辰兄要是那时送给那个有钱人,生活肯定比现在好,是不是么?每回听到,辰兄总是回道:没有走过的路,谁知道会有怎样的经历,说不定还不如现在呢。
辰兄似乎不喜欢假设。
可是辰兄考试总能得高分,试卷上的题目总有这样那样的假设……
辰兄很内向。不像其他的小朋友,“来,表演一个”就冲出来哼呀扭呀……
辰兄一年级的时候跑到人家三年级班上的联欢晚会去混吃混喝,结果被建议表演个小节目,两个大哥硬是没能把他扯到台上。
这样的辰兄也只是能在试卷上得个高分而已。平时上课都是这样的:
“辰,你上来解下这道题!”
“解:。”
“——下去吧。”
“辰,你能不能举个例子说明……”
“不能”
“呃,一般这样回答是得不了分的,先坐下吧。”
“辰,你怎么考的第一,抄的吗?”
“抄的”
“——坐下吧。”
老师比较和善,并没有难为辰兄。
班主任就不那么客气了。
“学校(学校在郊区孤立的一座)外踏春去,用心感悟,每人至少想两个作文题目。”
半节课后,教室:
“A,你先说!”
“麦浪”
“嗯。”
“品读春天”
“好!”
“B,你来!”
“品读自然”
“嗯。”
“为春而歌”
“好!”
“辰,你来!”
“绿色篮球场”
“啥?重来!”
“墙头上的玻璃”
“#~@*%&『』¥£€°C°F#:@*”
辰兄都哭了。
辰兄很委屈。
辰兄很用心,他从走出教室的刹那就开始感悟着:
咝—呼—这空气!原来上课时教室外面的空气是如此的新鲜!
这个操场好空旷啊!
你看那篮球场,野草一尺有余,摇曳于春风!它为何生于斯长于斯?
你看那围墙头,玻璃露出锋芒,折射着阳光!它为何被封印于高墙?
……
尽管只是围着学校转了两圈儿,辰兄也同样嗅到了春天的气息,也看到了麦苗的摆荡,也很想为自然而歌……
辰兄想着,悟着——“看哥如何诉一曲衷肠,打开你们的心房”。思来想去只有那篮球场上的野草与校围墙头的玻璃最能触动自己。
嗯,似乎也触动了班主任,打开了班主任的口腔,一曲凉凉。
辰兄总是跟班主任过不去。辰兄升学了,升学后班主任是教数学的。辰兄被修理的场地也被扩充了,教室里、教室外、宿舍里、宿舍外,没有哪里没有辰兄低头的身影。
好在还有语文老师温暖辰兄:
“你写的文章我看了,你是怎么想的呢?”
“呃,我就是乱写的。”
“写的挺好的,课上你上台给同学们朗诵一下。”
“……”
“你这次的文章我看了,你是怎么想的呢?”
“呃,我就是乱写的。”
“不是我批的,我觉得这个分数给你给的太低了,批阅老师应该是没有好好看过。”
“……”
辰兄每次都挺忐忑,每次都获得了莫大的鼓励。遗憾的是辰兄在台上朗读的声音太飘荡,辜负了老师的一番美意。
辰兄,这是记忆中的辰兄。
十年后,再次看着台上的辰兄:有的人被时间用心雕刻了,有的人只是被时间随意摩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