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年过节,匆忙的脚步总会在乡间放缓了节奏,仿佛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泛起的微风如此的清澈,夹杂着熟悉的乡音从遥远的角落飘来。犹记得年幼时在农村老家,金黄色的银杏叶洒满天井,稀疏的月季自顾自地怒放,炊烟伴杂着烧肉香味,可以飘散的很远。沉重的大木门伴随着吱呀的声音,时间放佛被凝滞。太师椅,雕花床,八仙桌,满是苔藓的青砖墙,兽面纹饰的瓦当,诠释着历史的厚重。老人总会偷偷把你叫进房间,塞给你一大堆零食。黄昏时分,夕阳消弭了最后一点的刺眼,变得柔和而均匀,洒在田间,幻化出不同的奇异色调。父母倚门而立,呼唤田埂间顽皮的孩童归家。停箸,饭毕,天黑。昏黄的钨丝灯随着电压的强度时明时暗,恍若风中孱弱的烛火,随时会被黑暗吞没。窗外的月光肆意地明亮,近处婆娑的树影越发得清晰,远处的天际线却模糊了视野。摇着蒲扇躺在藤椅上,星空与你如此得接近,可以怀揣着无限的梦想与灵感,去作无限的感怀。春天有百花,夏日吹来凉风,秋夜有月,凛冬的皑皑白雪,四季精准地轮回,变幻着不同的背景色。离去的时候,爷爷奶奶送了一程又一程,急切地询问下次归来的日期。少不更事的我总喜欢匆匆离去,留下一双略显老态的身影,在汽车的后视镜里渐行渐远。
稍大的时候,内心不再是懵懂,老家的形象由模糊而变得清晰,纯粹的童真也多了些许的抱怨。冬天的时候,门缝永远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夏天蚊蝇成群,自顾自地乱舞;黑白电视机似乎永远找不到稳定的频率,无可奈何得让雪花满屏乱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在琐事中日渐乏味,风霜打磨着时间傲人的棱角。老人愈发加快得老去,留下更多慈祥的笑脸。缺少了诗意的老家也不在是冒险的乐园,却成为精神的纽带。老人总是喜欢讲述尘封的往事,把你带去过往的世界,并深深沉醉其中。然而,故事并没有被重复到厌烦,老人即已相继驾鹤仙去。在另一个世界,不知是否还在操心着日常的柴米油盐?
没有了老人,也就少了回老家的借口。也许是太久的不见,老家突然间变得陌生起来。规模庞大的厂房裹挟着机器的喧嚣强势入驻,彰显着工业文明的孔武有力。雨天泥泞的小路早已消失不见,水泥覆盖了路面乃至两侧的沟渠,一点点侵蚀了农田。青砖、灰瓦消失在残垣之中已然难觅踪迹,整齐划一的别墅拔地而起,阅兵般的骄傲。也许在某个偶然的角落,在某个不知名的瞬间,恍然间又看到老家的身影。透过某个角度,依稀可以寻找到老照片里那个熟悉的构图。银杏自顾自地由嫩绿变得金黄,再洒落一地的秋意,数十载依然充满令人艳羡的活力,成为我寻找老家的记号。
蓦然间我发现,老家才是我心灵最深处归宿,这里不需要惊心动魄的故事,不需要刻骨铭心的爱恋,甚至不需要一间房屋抑或一寸土地来承载这种感情。就像一壶酒,可以沉醉,可以忘怀,可以永久地尘封,但只要你拿出来,闻到的,永远只会是愈加浓郁的香甜和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