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过气考生 / 耿 陈
傍晚，空气里还残留着夏雨后的潮湿粘稠，在闷热的调度监控室里，他定定站着，后背的制服已经湿了一大片，却死死盯着监控画面，撑在操控台上的手已经慢慢攥成了拳头。
那个年轻人就倒在路面、距离路边还不到2米的地方，周围就是熙熙攘攘的车辆和人群，距离出事已经整整5分钟了，可他依旧躺在那里，无车靠近，无人上前。
焦急中，他再一次拨通了120，电话里同样透着焦急：“出事地点附近的体育馆有演唱会，路上太堵了，已经在尽力协调了……”作为调度员，他没办法离开房间，只能盯着监控，期盼能有一辆车，哪怕只是一辆电动车停下来，把那个年轻人载去医院。
没有，还是没有。
5分钟前，时值傍晚下班时分，刚刚下过暴雨的城市还在酝酿着下一场大雨，市中心的体育馆在酝酿着全市瞩目的演唱会，尽管空气里凝重的水汽压得人喘不上气，但熙熙攘攘的路人和车辆似乎都氤氲着喜悦的意味，载客奔走的出租车，买菜回家的大妈，赶赴约会的情侣，都等着菜肴、音乐、啤酒、烟花这些夏天的代名词，在这个闷热的夏夜尽情释放一整天的劳碌与繁忙。
可繁花的街道还没来得及迎接这些，一声闷哼，拖着长长的刹车尾音，撕开了夏夜平静的伪装，一个身着演唱会应援T恤的年轻人翻了几滚，满身是血，倒在了潮湿的路面上。肇事出租车在路边停顿了一下，却连车窗都没摇下，随后仓皇逃跑。
他在监控里目睹了事故发生，职业本能让他想夺门而出去救人，可调度室和事发地点根本不在一个区，冷静下来的他掏出手机拨通了120，又想到说不定一会就热心的市民上前帮助，他心安了一些，又打了电话请求交通广播发布相关讯息，随后就站在监控前，为伤者祈祷。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驻足注目，有人张大了嘴巴，眼里透着惊恐和同情，一辆车刚巧路过，行至路段，所有人转而看向汽车，它也放慢了油门，车主摇下了车窗……却没有停下，随即绕到了另一条车道，若无其事，继续向前。停在原地的路人们似乎受到了启发，四下望去，四下也都在互望，于是停止注目，纷纷绕行，默契地在伤者的周围隔出了一段“真空”。
整整5分钟，无车靠近，无人上前。年轻人躺在路面抽搐，似乎在痛苦的挣扎。
突然，一个车影闪过，没有任何减速，直接从伤者身上碾了过去，年轻人滚了两圈，停在一个诡异的姿势上，不再抽搐，没了声息。第二辆肇事车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司机打开门，踉跄地走近查看，随后颤抖着跪在一边。
调度员从监控里看到，路边依旧没有人上前，但似乎有不少人拿出手机拍照、录像……又过了几分钟，救护车终于赶到，不远处，体育馆里的演唱会准点开场，音乐声阵阵轰鸣，盖住了警示笛，盖住了第二辆肇事司机的抽泣，盖住了其他行色匆匆的脚步和汽笛声。
调度室里愈发闷热，不知是不是要下雨了，空气里的凝重压得人喘不上气，他依旧站在监控前，心里仿佛被另一辆车碾来碾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