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时常在想,成都让音乐人留下脍炙人口的民谣歌曲和外乡人痴痴的向往。然而成都让小思留下的只是一份西点情怀。现在看来,当初我就算到成都街头多走一走,走到街的尽头,也不会有那样城市醺醉的浪漫情愫(呜喔~呜~喔),一样只会饿得嗷嗷叫一宿。
我以为自己是顶着“小光环”去的成都,然而现实变成了再不赶快找个包吃住的地方,就只能靠着开水瓶儿熬粥,开水瓶儿吊蒸空心菜配豆豉辣椒酱了(小思独家生存技艺)。接连几天,龙泉驿的街头都被这个外乡小伙瞄了个遍,脑子也没闲着,想的尽是在哪里干活饿不着肚子,还能不伤了这小青年脆弱的自尊心(想想那时不仅出息,还挺挑)。这样大胆的想法撑起了一张厚脸皮,于是我走进了当街口的一家蛋糕店。我对店主坦城交待,我是被派遣来成都学习的,想一边学习一边打工(多么正经的理由,实际上只剩下打工了),理由是正经理由,老板听着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接下来老板的反应让我既安心又有点儿失落,多么希望老板关注“派遣”“学习”这样的字眼,然而他真诚和同情的眼神中更多的是“这小伙子一人在外无依无靠,要帮帮他”,后面老板诉说他年轻时候的不经事与创业的起落,时不时同情的眼神还传递出某种暗示,我顿悟,您这是从我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呢,这标签贴得我猝不及防啊,只想说我牢牢坚守的自尊阵地,这一刻被温柔地割开,还被不经意的一挥手礼貌地四散开来,我竟无言以对,只是觉得心里不对味儿。多么想扳回一局,可我又明明白白,确实是在求一份生存差事儿……
当晚一落觉,自尊这档子事儿就翻篇了,没有什么比吃住不愁来得实在,我已经接受学徒这个标签了。接下来的日子,更多的是接受一些被动的指令,“过来敲鸡蛋,捞蛋黄”“打发蛋清”、“来搓面团”、“烤完虎皮蛋糕再调制蛋挞”……双手敲鸡蛋,双手搓面团竟也被我模仿得像模像样了。我唯一主动干的事只有擦拭机器和工作台,一是我对那西点工艺机械感兴趣(毕竟机械是我的老本行,也是因为机械才来到了成都),二是我更像一个注意食品卫生安全的消费者。要知道,我总会期待师父当天烤的肉松沙拉夹心笑脸蛋糕会多出很多,因为这个数量是不好那么精准控制的,也会期待大个儿师兄下次烤蛋挞会因为时间太久成色不合格而整体作废,而我是不会让它们全体作废的(唉,现在写这些文字都感觉把自己写饿了,往佛味道重现似的)。我心中还有一份最美的差事儿,那就是去库房搬巧克力(注意这动词是“搬”),第一次干这事儿差点没把我惊呆,平日印象里那么奢侈的巧克力,如今在我手里像是搬砖。我是在做梦吧!?赶紧掐一掐巧克力,掐了一大块来解梦,是这个感觉,是这个味儿……
当我决定离开成都的时候,老板却邀上我和我当时的偶像——总店负责蛋糕裱花的小哥哥一起下馆子。我一直感觉裱花小哥是老板身边的红人儿,这一次下馆子让我感觉身价倍增,最初碎散的自尊被无缝缝合。下馆子的主题在几杯啤酒之后也清晰了,老板居然极力挽留我,还许诺了一个我当时并不怎么懂的职位,“留下来吧,你用不了多久肯定是个店长”,不管是出于离别礼貌还是真心赏识,我都感谢老板最终让我扳回了一局(是因为我卫生搞得好吗?嘿嘿)。
如果有机会再跟老板下一次馆子,我还得跟他好好掰扯掰扯——那年我真的是被派去成都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