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我是哪一个瞬间看见你一头乱发里密密麻麻的白发，又是哪一个不经意瞥见你满脸的皱纹。

大概有两年的时间，没有见过父亲了。直到今天晚上，我还一直以为，他还很年轻，毕竟我脑海里的他一脸严肃的脸上皱纹还不算明显。他不高，有些瘦，穿着也随意些，买给他的衣服总不见他穿。

于是，我习惯了他低调的生活。

我一直以为，他很好。

三年前的某个夜里，大半夜我睡不着爬起来想喝水，开门看见你坐在地上，月光照在你的身上，你低着头，闷声抽着一根一根的烟。我再也没有了迈出去的勇气，我把门关上，那一天晚上，我一直坐在门后面想听见你起身睡觉的声音，然而，天空微亮，也送不来一声轻响，我知道，你一夜没睡。我靠着冰凉的门，一时沉默。

早餐的时间，你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终究耐不住了，第二天的晚上，我偷偷的问了妈妈。妈妈说，做生意亏了很多钱，房子也等着装修，总之就是缺钱，压力太大了。

也是那一年，我跟你大吵了一架。

夜里十一点多的样子，你拿着手机过来问我，为什么我总是给你发垃圾短信，我看了一眼你的短信，随意说道，不是我发的。你却突然生气了，你说就是你啊，不是你还有谁，除了你谁还知道我这个新手机的号码？我感到很委屈，声音也大了起来，说了不是就不是，爱信不信。大概是这态度令你不满了，你说，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我也怒了，朝你说了句，又有哪个父亲这样平白无故的冤枉女儿？你彻底的生气了，扬手就想抽我，我一看势头不对，立马进房间，锁了门。

你却像疯了一样拍打着我的门，嘴里嚷着今天要打死我，白养了我这么个女儿。

我躲在房间里，泪如雨下。

然后，夜里三点半的时候，我偷偷开了门，越过你和老妈的房间，赤着脚，一个人跑出了家门。

冬天的夜里还是有些寒的，短袖，背带裙，怎么能抵住这寒冷的夜风？

一个人沿着家门口的街道走，没有路灯的路段，黑得可怕，没有人的街上，连一声犬吠也没有。蹲在路边哭了许久，拿出手机一看只有百分之九的电量了，挣扎着打了个电话给堂姐。

后来，是堂哥来接的我。他是消防员，那一晚正好在值班，却还是跑来接我了，怕我出事，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见到我的时候也不说什么，就问了一句冷吗，我说不冷。然后就没再问我，而是加速开车。

其实，真的很冷。

去到他们家，后半夜的，给我准备了宵夜，衣服，铺好床，也不打扰我，让我自己想想。

我一住就住了七天。家里来了两个电话，无非是要求我跟父亲道歉，我都挂掉了。后来，再也没接过任何电话。

最后，我叫朋友来接我回了家。

进家门的时候，父亲在入口处，我绕过了他，回了房。然后有某亲戚来劝我说，去跟你爸道歉。我说我又没错，不去。然后一堆因为我的事情闲得没事干的亲戚就哄劝我去道歉。我也真是急了，眼泪就掉了下来，撂了狠话，再逼我，信不信我今天就去学校？

最终他们成功的让我去了学校。还没开学，学校里静得可怕，宿舍只有我一个人。住了两天，爷爷打电话来，说，回家吧，本来你爸前两天的飞机，硬是改签到了明天，就是想跟你吃顿饭，你那天如果再不回家，你爸就亲自跟你道歉去了。

我回家了。

父亲依旧抽着烟，不太好意思看我。吃完那顿饭，我问，什么飞机？什么改签？现在该解释了吧！

出国，工作。为了多挣点钱。以后回家的日子，一年一次已经是奢侈。

忍不住，眼泪还是落了下来。这种感觉，真的不好。

我说，我送送你吧。

你说，不用。

然后，我就很少见你了。

我知道，你跟我吵架是因为你那段时间压力真的很大。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那么重的话。你也是心疼的。

今天晚上，你发了一张你的照片过来，问我帅吗？

我要怎么回复？

我一眼就看见你变丑了。真的，老了好多，好多。才不过两年的时间，你老得更快了，而我还没学会长大。

于是我回复你，不帅，很丑。你又问是不是变胖了？没有，这样刚刚好，我回复。

握着手机，哭个不停。

然后，跟你聊了一会儿，你便又要忙了。跟你说了再见，突然想回家。

你算不上很完美的父亲，可是你真的很好，很好，我跟你说我想你了老爹，你说那就看我的帅照。

忍不住，写了这篇文章。总想抓住些什么却又总是无能为力。

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