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一双眼

天花板上的灯很久没擦了,昏黄的光线十分混浊。裂开的墙缝像一排倒挂的细腿蜘蛛。风大时,它们随时会掉下来。让人无比绝望。这样怨念着,灯泡憋掉了。房间彻底黑了。我睁着眼,似乎看到了西西弗斯。可怜人。你为什么要对哈迪斯耍手段呢?你还能逃出来吗?

七月的清晨太阳升得老高,紫外线更加强烈了,一不小心就会穿透人的瞳孔。我下了公交,从陵园管理处打听到1803的位置,朝着墓地最深处的山坡走去。

太阳似乎不喜欢陵园,藏在云里不出来。树荫让地表透出凉气,空气也不再那么灼热了。我搂紧怀里的雏菊花,驼着背继续往山上爬。

终于走到椭圆型的墓碑。我放下雏菊花,擦拭着碑上的土。他们给她用了都市晚报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她多么青春可人。上一次看到这张照片,是一双布满粗糙茧子的手扔给我的……

“你们这群键盘侠,凭什么随意评判别人?你们有什么权利!”

“是你,是你杀了那个姑娘。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恶魔。”

“你和强奸犯有什么区别,他们毁了她的身体,你毁了她的灵魂!”

阴郁的天仿佛回到了十个月前。

那天清晨凉风习习,朝霞刚刚冒出地平线。我如往常一样,坐上约好的出租。车一路向西。可怕的一切,就在我闭上困倦的眼的那一刻开始了。

苟且囚徒的200多天,让我对蜘蛛产生了无比的恐惧。

那是一间长满青苔的地下室,潮湿又阴暗,透着腐败和霉烂的味道。墙角结满了蜘蛛网,一颗颗比肉瘤还大的黑色蜘蛛爬来爬去,集结着想要把我吃掉。

我摸索着找到通往室外的门,它被铁链牢牢锁在七层台阶上。卷缩在靠门的那层台阶,扯破了嗓子呼喊救命。之后,我拖着被打烂的两条腿重新爬回地窖,恐惧和疼痛粉碎了我逃离的希望。

我使劲摇头,试图挥去他的咆哮和狰狞。

“你不是很能写嘛?!你们这群拿笔杆子的人,玩人命,就该死!”他唾吐我,揣开门。直到钢钉鞋的声音彻底离开了,我才敢捂着嘴哭出来。他说过听见我哭一次,就会打我一次。

“我会被他关一辈子吗?他会不会杀了我?”

我感觉不到疼痛,直到腿开始发臭了。

他一定从过医。或许我是在我昏迷时,我的双腿被涂满了浑白色的药膏。我的身体发烫,感觉像是发了40度的高烧。腿很肿,皮肤簿得像一层纸一碰就破,上面布满了青青紫紫,被药膏覆盖的地方依旧泛着脓血。

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出现。他打断我的胳膊又弄来石膏固定。将恐怖一次次故技重施。让我在恐惧中挣扎。让我对未来充满惧怕。

他一定享受这个过程。

日复一日,我对生开始绝望了。他却在一个下雨的日子,抬着一桶水走进了我的地窖。

“臭猪。”他朝我脸上扔了一把刷子。放下水桶,踩着钢钉鞋关上了门。潮湿的雨汽飘了进来。“洗好了出去!”他的话从铁门外传来。

出去?我能出去?他是要放了我?还是要杀了我?我不确定的想着,怀着希望擦了一遍澡。

终于见到云层下的日光,我的眼要被灼瞎了。他把我反手绑在了富康车后座上。车窗被深灰色的玻璃纸覆盖着,车厢里又脏又破,有着和地窖一样的味道。我被套上了一只白色口罩,嘴里还被塞了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他要带我去哪儿?我的眼慌乱的看着前方。

车启动了。我使劲偏着头看他。希望找机会跳下去。可我看清他的脸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狭窄的额头上,一道如被斧劈出的坚硬竖纹将眉心一分为二。鹰钩鼻子上架着一副釉色眼睛,镜片模糊不清全是指纹,他或许从来都没有洗过那副眼睛。这让我看不清他的眼,也不敢看那双眼。

车子一路疾驰。停在了嘉定看守所百米以外的地方。

他静静坐着。一根又一根的抽烟。我也不敢动。

烟雾弥漫,我呛得咳嗽,却发不出声音,口中的布条让我作呕。他夹着烟头的手忽然从我眼前划过,指向了看守所的大门。他说着:出来了。应着他的声音,一个十七八岁男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孩出来后,给看守警官敬了一个礼。待铁门关上,他向北走,一路慢慢的走。就快走出我的视线时,一辆面包车飞速驶过,将那孩子撞飞了出去,而那面包车没有停,冲上去又狠狠撵上了男孩,之后,车子斜斜的停在路边。

我闷声惊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分钟后,看守所跑出了两个警官,他们打着电话,围着那个男孩查看。

我坐的富康车慢慢驶过这些人。

那男孩满脸鲜血仰躺在马路中间,深陷的颅骨一股一股往外冒着橘红色的脑浆,爆裂的眼珠殷红了颧骨。我惊恐地睁着双眼,忘记了怎么闭上,甚至不知道如何呼吸。

“3万块。他就上西天了。这还是他父母赔我的钱。”他一抽一抽大笑着,眼镜下面的眼冒出红色的血丝,像一张吃人的网。

“这是买命钱。他们糟蹋我女儿时,他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今天是第一个!”他说完,踩下油门,冲了出去。

我被扔回地窖。一整晚不敢合眼。那个带着血浆的画面重复出现在门缝唯一的一点光线处。我蜷缩着离开了那些台阶,把自己藏在了最深的角落在角落。

没有什么比亲眼目睹死亡更让人恐惧的了。

一连几天,我无法从惊恐中走出来。血淋淋的场面如影随形。

又一个冷冽的清晨。我似乎闻到了雪花的味道。潮湿的破被子是我唯一取暖的工具,我紧紧裹着它。

铁链哗啦啦响了起来。他来了!我条件反射的战栗起来。

他不疾不徐的走。每走一步,钢钉鞋的声音都像一根铁杵戳我的心脏一下,我惊得喘不上气来。

他停在距里我三块砖头的地方,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还有他的磨牙声。

他把手从兜里掏出来。下撇的嘴唇往外拉出可怕的角度。“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手里有一张照片,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坐在雏菊花丛中甜美的笑着。他又拿出一张照片,还是那个穿白裙子的姑娘,这一次她散乱着头发,双腿摆出奇怪的姿势,侧脸趴在血泊里,头发铺了一地。

当我看清那女孩的面容时,我的心就像被鞭子抽打了一般,猛烈地跳动起来。

我终于知道我被关在地窖的缘由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16年前的今天,我抱着只有4斤半的闺女,开心的满屋跑。我四十得女,我有多爱她,你知道吗?即使我一无所有,即使我知道我得了癌症,我也不舍的她妈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他呼吸急促,眼睛似乎要冒出血来。“可是,你!你们!活生生的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了!我每天夜里都能听见她对我喊,疼。疼啊!爸爸,我好疼啊……”

他越说越激动,咆哮起来。似乎一瞬间就能把我撕碎。我吓得不敢辩解。

一个月前,我因为忍受不了那男孩在噩梦里不断纠缠我。我嚎啕大哭,喊了一天一夜。却他用铁钩一样的手抓着我的锁骨生生掰断它们。他说这样我就发不出声音了。那一天,鲜血喷满了我下巴。我不知道自己晕死了多久。

眼前的他越来越近,我闭紧嘴,大气也不敢出。他一只大手朝我额头抓来。我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他拽着我的头皮将我壕了起来。我被拽到外面,拽掉了一大块头发,额头上留下一股一股鲜血。

他被他拖到一处野坡上。他把我扔在一根废弃的电线杆边。那根杆子斜插在矮山的陡坡上。电线杆的基座处有一块大石头,上面拴着一根粗粗的麻绳。麻绳被吊在电线杆的顶端,上面拴着一个人。那人两腿偶尔踢蹬两下,更多时候耷拉着。他距离我大约有10米,看起来很小、很可怜。

我脑子一片混沌,不知所措,那个魔鬼却对我说:“你!把绳子解开!”

我不知道是血流的太多,还是被他一直以来吓坏了。手颤抖的像筛糠一样,大脑也一阵阵眩晕,跪在地上干呕起来。就在此时,他手里拎着镰刀,挥起胳膊一把砍断了那根粗粗的麻绳。

砰的一声,一片温热溅在了我的脸上……

我憋不住哇哇大哭起来。无法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眼前就这样摔烂了。

在这个孤寂、荒无人烟的山坡里,只有一个魔鬼和一具尸体能听到我撕撕心裂肺的地嚎叫。

我还是被他拍晕了。

昏昏沉沉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打磨我的左脸,甚至整个左半身。

我睁开眼,泥雪顿时卷入睫毛,小土渣趁机嘣入眼中,眼珠一阵火辣的疼痛。恍惚间白黑不断交错。那剧烈的摩擦停下来时,我的眼已彻底血红。

我又看到了那个潮湿已熟悉的地窖。

我头冲下躺在最后两节台阶上,全身的血液不断往脑袋里面冲,涨疼的双眼似乎下一刻被能爆开。

强忍着左半身的剧痛,爬回冰冷又潮湿的被窝。弯曲着的膝盖,捂着脑袋想忘掉所有的一切。

他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又传来了:在这儿,我会让你一直活下去!像狗一样!”

夜来了,我却不知道,因为这里无关黑白。

台阶上那扇破门被打开了。一丝微弱的光线从背后照了进来,昏黄幽暗的地下室充满了雪的光辉和冰冷。

一个庞大的黑影冲我飞了过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是那个被摔烂的男生?

浓浓的血痂混合着豆腐样的浓汤,一点一点往外淌漾着。我忍不住胃痉挛抽搐,拼命地呕吐了起来。

“看清了吗?这个人,你看清了吗!”毫无怒气却像索命一样的声音,在地窖里回荡。

钢钉鞋声又来了。冰冷的地窖归于死寂。

那具摔烂的尸体仿佛正在努力站起来。我的意识告诉我这不可能,但我的眼睛里却有好几个影子。

“你……你……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幽怨像枪钉一样,从他嘴里喷射出来。“我想怎样?”他重复着。“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怎样,这一切都是你们逼的!”他用靴子尖翻开了那尸体的脸,“你不想看看吗?他摔下来的样子,和我女儿多像啊?!脖子都断了,死的可干脆,一点都不疼。”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别说了?当初我如何祈求你们别说了,你们又是如何对待我的?啊?!我女儿被……被……轮奸时,她是如何祈求别做了、停下来!可是,你,你们听了吗?!停下来了吗!混蛋!要不是你们,她怎么会轻生!怎么会跳下去!”

他越说越激动,一脚踩在那人身上。又抬起另一条腿,狠狠踢向我的下巴。

我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耳膜嗡嗡震动,牙齿插进了舌尖,后脑勺狠狠砸向了地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来时,眼前多了一个灰黑色的油漆桶。地下室正中间的位置放着一把黑色折叠椅,椅子腿一边一只钢钉靴,顺着靴子往上看,那个魔鬼的双手肘正压着双膝,低头盯着我,冷笑。

我吓得一阵痉挛,失口尖叫出来。下巴肿胀麻木的容不下我叫出的声音,跟着呕出了一大口含着牙齿的鲜血。

他笑得更诡异了。像哭丧的鬼,凄厉可怕。

“写下来。把你看到的一切都写下来。原原本本的写下来。这是你们给我的伤害,给我女儿的伤害,你们也得记住!”

“什么?”我楞着。

“不明白吗?”

他从椅子上翘起了屁股,伸手够我的头发,一把抻到那具死尸面前。

“描述!”

我盯着那爆裂死不瞑目的眼,跟着念他的话,“描述……”

“对!你现在经历的,就是我曾经经历的,你们都得经历一遍。把它全部写出来!”他抄起了屁股下面坐着的笔记本,扔在我脸上。。

我哆哆嗦嗦地拿起本子上挂着的笔,翻开内页,颤抖的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死。

死!他让我记录他如何残暴地杀了人,描述眼前的一切。我不停谴责着自己曾经的举动,曾经愤青写下的新闻,写下的每一个字。

此时,我已泪如雨下。

嘭的一声,我抬头寻找声音来源。他把什么东西扔进了油漆桶?

等看清挂在桶外的半条腿以及正在燃烧的油脂和阵阵火光。我仿佛置身地狱。而地狱的魔王背手从火光中消失,走向七节台阶。

铁链锁上的那一刹,我听见混着雪雨的寒声。“描述的不真实,就重来一遍!”

我如遭雷击!

油漆桶里尸体滋滋作响,带着肉味的烟气盘旋而上,尸油在烈火中噼里啪啦的往外喷溅。冰冷的地面,被油渍溅起星点腐蚀着。

我无力思考,神经在魔鬼离开的那一刹抽空了,只呆若木鸡地坐在那。良久。一动不动。任它们燃烧。

火光使地窖异常冰冷。

我扔开笔记本,试图减少一丝恐惧。可一切,都那么自欺欺人。

害怕吗? 是的。我害怕!怕下一个人就是我。也怕下一个不管是谁的人再一次出现。如果我按照他说的,写下这一切,就如同我以往写下的那些新闻一样。是不是就可以停止这些折磨? 我祈求着。第一次希望有神灵可以听到我的话。

狭小的地窖,空气无法流通。烧焦的味道呛得我不断咳嗽,下巴的碎裂让每一次咳嗽都会不断呕出鲜血。

我拖着无力的四肢,像虫子一样爬到门口,爬上那七节台阶,无力的敲打着那扇铁门。

咚咚咚,敲门声从格栅处传了出去,每敲一下,我都很害怕,可我更怕地窖里的那个人。

我扯开嗓子喊:“放我出去吧!求求你了……全是我的错……我错了……求求你……放了我吧!求……求……你……”哭喊到最后,我竟无力说服自己。

是啊。无论他多邪恶、多可怕,最初写下那篇文章的人,是我!是我啊!是我将最后一根稻草扔在了那个女孩的身上。是我将她推到了20层的楼顶。我,是罪有应得。

当我正视一切时,失去了所有的抵御能力,彻底投降,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俘虏。

那道门没有打开。我骨裂的下巴已经麻木了,眼睛里也无法再挤出泪水,像丧家犬一样爬在台阶上。

我拿起了插在剩米饭上那只碳素笔,一行又一行写着。

寒冬不足我内心的凌冽,纷飞的雪请带走我抱歉的悔。陌生人,我无法为你们颂唱回魂曲,愿你们此行安然地去……

我写下在嘉定看守所看到的那个男孩。写下被摔在大石头上的男孩。他们都如此年轻。

我头顶传来了一阵笑声。那个魔鬼正隔着铁门格栅一眼不眨的盯着我。我吓得忘了呼吸,睁睁的看着他。

几张照片从格栅外扔了进来,是一张张清秀的脸。六个男生。有两张被画上了红叉,而他们正是我写下的这两个。

我想起了他们的名字,是那起轮奸案的其它成员。他还要继续?

我不知道人的恐惧可以被放大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仇恨会将人吞噬成什么模样?

恐惧与仇恨相遇时,善与恶要如何区分?

这一刻,我无从思考。看着照片,目光涣散。

寒风裹着冷漠卷入地窖的铁门,带走我最后一丝余温。

三天了。

焦炭样未燃尽的部分渐渐散发出恶臭。它们企图侵入我的鼻腔,让我慢慢习惯。

恶魔很了解人的生命体征,他没有再给我送剩饭,任由我的口腔继续溃烂。

夜晚,我不敢睡。听说午夜灵魂出没、鬼神交替。我总是听见油漆桶里有哭声。

“好烫,好烫……”这声音不断浮现,像吹在铁门上的风。

我躲在墙根夹角里,捂着耳朵,“不是我……不是我!”

可是那声音根本不听,它责怪我没有拉紧绳子,才会把脖子摔断,它又狰狞地朝我走来。我跑到魔鬼留下的一盏灯下。拿起笔不停地写。

一切的幸福,止于那个色温极低的早晨。她身上背着沉重的书包,承载不住她青春的面貌。一群无知的少年,将罪恶之火抛向了她。烈火熊熊燃烧,燃尽了她所有美好。

我不断写,字迹给了我无限力量。我以为我不再害怕,以为我战胜(心中的)恶魔。然而,他却以更可怕的姿势出现了。

他带着一只套着嚼子、背脊大片油黑的烈犬进了地窖。那犬像他的坐骑一样朝我大声犬吠,想要撕咬。他手中的粗铁链将犬停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这让它异常焦躁,愤怒的吠着。

我蜷缩在犄角里,祈求老天,用尽了所有力气。

他冷笑的声音传来。“听说题材是作家至关重要的东西!是绝对不能缺少的!”

他的笑永远那么瘆人。我木讷的看着他拖着一个旅行箱放在离犬不远的地方。见他给那犬喂了一碗混白的水。见拉开了旅行箱的拉锁。见一个赤裸的男人滚了出来,歪斜在箱子一角。见魔鬼把铁链的一端拴在男人的脖子上。见他冷笑着后退,直到铁门再一次关上。

“她经历的,你们一样也不能少”。

等待时间的,是一个正在苏醒过来的人…

而我看着这一切,脑子木讷的没有一丝神智。我只知道,生与死之间,隔着一切可能。

那犬还是扑向了他。如扑所有母犬一样。那个被铁链拴着的人无从躲藏,惊恐的眼望向我。而我却像无形的刽子手躲在爬满蜘蛛的墙角。

狗爪在他背脊上寻找合适踩踏的位置。凶狠的咬着他肩胛骨。拽起带着血的肉。一阵惨叫之后,我终于闭上了眼。耳中还有鬼魅的惨叫。

对不起,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我的良心被残忍的插上了尖刀。那男子被发情的公狗无情的凄凌着。每一次叫喊,都像尖刀一样,戳进我心窝,声声灼心,直到那声音完全停止。

最后一丝人性,让我的胸腔燃起了愤怒的火,我跑到七层台阶上咒骂他,好想抛开他的胸,看看那里面有没有心。

我无法承受一切时,那道门被打开了。他手拎着一根铁棒,一步一步走下去。

人的凶残何以至此?我不知从哪冒出了勇气,奔向了他,砸着他,踢他,吐他。如果此刻,我无法发泄胸中的悲怒,我一定会死!

“愤怒!这就是愤怒!多好的题材啊?你应该提起笔,把它们写下来,这不是你们最爱做的事情吗?”

我看着他的狠毒与凶残,一口血痰吐在他脸上。

“这些混蛋欺凌我的女儿!这一切,他们罪有应得!你也一样。”他挥起左拳打在我的脸上,我被抽飞了出去,撞向恶犬后腿。

那狗发现了我,回头冲我撕咬,我吓得连连后退,犬的口水喷得我满脸都是。我一下子吓坏了,那点勇气灰飞烟灭了,蜷缩回夹角处大声地哭泣起来。

“还要怎样,你还要怎样啊?那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我抬头哭诉着,祈求着。

“人命?人命!你不说还好。对,他们都得给我女儿黄泉路上去铺路,一个也不能少!”他喷着口水咆哮起来。

那犬突然凄厉的嚎叫,似乎卡在了男子身体里。魔鬼极其烦躁狗嚎,他挥着铁棒朝犬打去。一棒,二棒,三棒……魔鬼疯了,那双血红的眼要杀戮一切。

我忽然看见七层台阶上的门被风吹开了。没有犹豫,拔腿就跑,疯了一样冲出了那七层罪恶的台阶。

我跑出了铁门几米,反身折了回去。我要把他锁在里面。对!他一定要被锁在里面。我跑回地窖门口,狠狠地将铁门合上,套上他平时锁着的那把铁锁。

而这时,屋子里的狗声停止了,铁棒摔在地上的脆响,传了出来。我与魔鬼狰狞的面孔相遇时,铁锁“咔嚓”一声落了拴。

那一刻,我慌乱的心安静下来。我看着他咆哮,耳中什么声音也没有。我一步一步后退。

光着脚,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七层台阶如七宗罪般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再不能为任何事提起笔杆。


这是一个真实案件引发的连锁幻想。文中的男孩曾为医校同学,而那女生的父亲因报警让孩子饱受指责,同时因收到男孩家长的赔款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一度成为“类我们”的指责对象。

只想说:有时我们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望众多笔者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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