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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灾
调皮似乎是男孩们基本一致的特性。在放养的年代里,我们的大哥哥群体里总是有着很多我们无法理解的新奇“游戏”和冒险。
大人们每天忙于劳作和养家糊口,对于这些调皮的哥哥们,无暇顾及也无从管教,只要哥哥们没有惹出很大的事情来,也就一切相安无事。可如若捅出什么乱子,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父母的棍棒......
当大哥哥们漫山遍野地到处疯跑、烧马蜂窝、偷菜农地里的黄瓜蔬果时,年纪小些的我们只会安安分分地呆在政府大院里,要么玩着那个时期的“过家家”游戏,要么垂涎和偷偷爬树采摘果树上甜美天然的各种水果。
所幸大哥哥们虽然总在野山上到处钻,也烧过不少的黄蜂和马蜂,但也没惹出过什么大事,就算被黄蜂蛰了,也是自己偷偷的处理或者熬着,不让大人发现。
我们的邻居里面,有一个大哥哥长得格外高大强壮,他比同龄的男孩都要高出大半个头。记忆里他是特别活跃并且有各种“创意”的人,他总是精神百倍、不知疲倦地一天到晚都不见人影,并且他好像总是有很多吸引其他男孩的新点子,胆子也比别的男孩要大。
有一个夏天,政府旁边村子里有几个村民收割了稻谷后,没有地方曝晒,于是找到政府里来,请求批准他们在政府办公大楼的楼顶上曝晒几天稻谷。当时的楼房只盖好了两层,但是资金欠缺,楼顶上还没有砌起围栏,地面也还没有修整,但这个不平整的水泥地面对于晒稻谷的村民来说已经是最理想的场地了。
热辣辣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晒稻谷的村民留下了一个年纪约莫快六十了的老伯伯在楼顶上,其余的人要么回家了,要么都到阴凉处去歇息了。
老伯伯看来十分爱惜他的粮食,不时地去拖着脚步“耕”一下稻谷,以便稻谷可以晒得均匀。在毒辣的大太阳下,他不时的用脖子上挽着的毛巾擦着淋漓而下的汗,一边在高温的烘烤下喘息几下。
我们在楼下大院里玩耍着,一棵棵高大的果树正好遮盖了火辣四射的太阳。我们不断在楼梯上爬上爬下,好奇地看屋顶上那片金黄的稻谷和老伯伯的不时翻晒,晒痛了皮肤又跑下来树荫底下凉快。
那天有几个大哥哥也在院子里,外面太热了,他们也知道要避暑。不安份的他们在果树上爬爬,又在二楼一些还没有人驻扎办公的毛坯房里钻进钻出。
中午时分,太阳正顶的热辣让树荫底下也开始有点说不出的闷热。我们都基本安静了下来,不再跑跑闹闹。就在这个时候,在楼顶晒稻谷的地方传来一阵喧哗声和高声的喊叫声音。
我们惊愕地看着几个人从楼顶上“逃跑”般冲下了楼梯,一边跑一边喊着“快跑呀,黄蜂......黄蜂......"。
接着我们就看到了那个最高大的哥哥一路狂奔下来,而他的后面是手里攥着一把大笤帚的老伯伯。
老伯伯明显是在追着大哥哥,一边跑一边在破口大骂:“你个龟孙子,我打死你!”
此时我们才看到老伯伯脸上涨的通红,愤怒的神情让他的脸看起来都有些扭曲了。
而大哥哥就好像有些玩世不恭一样,脸上居然还带着好笑的表情。他在院子里一路狂奔,很快地就跑到了宿舍大院里面。
那个老伯伯紧追不放,一边狂追,一边拿着那把竹枝丫捆扎成的大笤帚乱砸。大哥哥一边奔跑一边灵活地闪躲着。
大哥哥没来得及跑进家里锁上门,在门口的檐廊下被大伯伯追上了。他机灵地躲到了一根方形的大支柱下,利用着这根柱子,他不停地闪转腾挪,险险地避开老伯伯发疯似的横扫。
老伯伯被大哥哥那机灵的动作刺激得更加暴怒了,他气喘吁吁地更加快速挥动手中的笤帚,一边不停地咒骂。
我们看着那个激烈的场面,却不知所措,孩子们都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处在“危险”之中的大哥哥和那个盛怒之中的老伯伯。
这时候幸好有大人闻声赶来,在两个妈妈的劝说下,老伯伯终于筋疲力尽地停下了挥舞那把笤帚,不停地喘着粗气、使劲擦着滴淌下来的汗水。而大哥哥则一溜烟跑进了屋里,从里面闩上了门。
这时候我们都看到了老伯伯脸上凸起的好多疙瘩,就连眼睛那里也都开始肿胀了。他被黄蜂蛰了!由于急怒攻心,老伯伯两只肿了的眼睛还明显看得到像兔子的眼睛一样通红通红的。
原来是那个大哥哥在二楼一侧的屋檐下发现了一个很大的蜂巢,手痒痒的他就弄了火把去熏这个大蜂窝,却根本没有想到黄蜂被熏出了窝之后直接往上飞到了楼顶,见人就蛰......
幸得两个大人“救”下了大哥哥,并且安抚了老伯伯,给老伯伯找到了可以迅速消肿治愈蜂蛰的草本植物......
也是这个哥哥,在青少年时期和我的哥哥一起,险些酿成了一场可怕的巨大火灾......
记得有一年,政府里不知从哪里拉运回来了一大卡车松木的枝叶。这些树枝暂时没有去处,就临时堆放在靠近东侧大门处那排平房外侧的墙根底下。
婆娑的松针密密匝匝的堆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有两间平房的窗户也被遮挡住了。其中一间正是那个又高又壮的大哥哥单独住着的房间。几个男孩于是又玩性大发,他们把松针掏出了一个窝,并且连通了窗户,于是从外面可以通过一条狭长的“地道”进入他们的“根据地”巢穴里栖息玩耍,而从窝里又可以轻易地翻过窗户进入到房间里。
好多小些的孩子都好羡慕大哥哥们的杰作,很想也可以进去参观一番或者躺上一觉。然而大哥哥们对待小弟弟小妹妹是很凶的,他们不允许除他们团队成员之外的人进入他们的巢穴,那是一个禁区,我们被拒挡在外。
眼馋的小伙伴们只有趁大哥哥们不在时偷偷地靠近去好奇窥探。不过看过了之后所有人也就没啥兴趣了,那个地方里面也就是一个空洞,底下垫着松针,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一天夜里,就在大家都准备睡觉的时间段,一股冲天大火映红了宿舍大院的天空。是那堆松枝被点燃了!正值天干物燥的季节,松针噼里啪啦的就火红一片。
在一片纷乱的喊声和脚步声中,大人们全部都冲出了家门,一个个提着桶捧着盆忙乱在救火的行列里。孩子们看着飞舞跳跃的火舌,看着大人们匆忙紧张的身影,都被吓得一个个要么躲在家里,要么肃静地远远看着这个混乱的场面。
那条进去“舒适窝”的通道被烧成了灰烬,靠着墙边的松枝也被熏得乌黑,据说如果不是大人们及时的灭火,恐怕连那一排平房也都要烧起来。
大人们终于扑灭了大火,灰烬上袅袅地到处升腾起带着热气的白烟,所有人都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很多大人在精疲力尽地歇息。事故的原因即刻开始调查。
也许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事情就已经水落石出。火灾的发生就出在调皮的哥哥们身上。天黑以后,他们玩累了,就提了盏煤油灯躺在那个舒适的窝里闲聊,或许还偷偷学会了抽烟。据说那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夜里就睡在这个暖和舒服的“窝”里的,只是这一天晚上他们竟然没有吹灭煤油灯就睡着了,煤油灯在他们睡梦中被扫翻了......火从窝里面烧到了外面......
如果不是那个窝后面可以从窗户里爬进去逃走,恐怕会有人因此受伤。
当大人们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并且确认了没有人因此受伤,都似乎松了口气。
而肇事者之一——我的哥哥就在灭火结束那会被父亲拖进了家门(好像是有人说火灾全是哥哥引起的),父亲从里面把门闩上了,在里面用那个时代最常见的手段教训起这个差点酿成大祸的“不孝子”——我们都站在院子里面,听着哥哥在里面声嘶力竭的哀叫和痛哭......父亲也许是气坏了,他应该下手极重,因为哥哥很快地就似乎疼的喊不动了。
想来当时我也已经被吓坏了,我已经忘记了母亲那个时候在哪里,我的记忆里,只有那一片通红的火光、杂乱的身影,还有那扇紧紧关闭着的门......
起初好像并没有人去敲门,大家的注意力还在刚刚扑灭的火场那里,或许在那个时候的大人观点里,让孩子因此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而父亲对幸运地逃出火场、没有受伤的儿子,在那样的环境里,他没有其他的“交代”方式,除了——打!很多时候,对于闯祸孩子的父母来说,如何处置孩子真的是一件很难运用理性和智慧的事情——或许只有局外人才能够冷静和智慧地看待问题......
不过没过多久,就有大人去拍门试图劝阻父亲,因为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渐渐安静下来,里面父亲用树枝抽打在哥哥身上的声音都隐约听得到,而哥哥的哭喊声似乎也越来越小了......
不清楚父亲打了多久,也许是打累了,或者是父亲同事拼命拍门撞门,哥哥被“释放”了......
模糊的印象里,那一顿打让哥哥好几天都没办法起床......
在养育孩子的路上,父母们也许总是“恨铁不成钢”,处在我的父母那个年代,他们忙于工作、无暇也没有太多的能力来教育我们,当孩子闯祸之后,对孩子的怒气和责打或许也是因为他们内心的无助和无力,也许还有着一份来自于自己内心的自责——没有教育好孩子的愧疚和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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