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322】君无君德,臣无臣节。2024-06-26

23、

七月九日,薛融等上呈所审定编辑的前朝敕令,皇帝下诏推行。

24、

七月十七日,皇帝敕令:“之前令天下公私自由铸钱,如今发现私钱多用铅锡,小弱缺薄,应该全部禁止,专令官司自铸。”

25、

西京留守杨光远上疏指控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桑维翰任用官员不公,又在两京营建房屋及店铺,与民争利。皇帝不得已,闰七月三日,外放桑维翰为彰德节度使兼侍中。

26、

当初,义武节度使王处直的儿子王威,避王都之难(事见公元921年记载),逃亡在契丹,至此,义武缺帅,契丹主遣使来说,“请让王威继承父亲的土地,如我朝之法。”皇帝推辞说:“中国之法,必须从刺史、团练使、防御使一路升迁才到节度使,请遣送王威回来,逐渐加以进用。”契丹主怒,再次遣使来说:“你从节度使做到天子,中间有几级?”皇帝担心他纠缠不休,厚重贿赂契丹,并且请求以王处直的兄长的孙子彰德节度使王廷胤为义武节度使,以满足他的心意。契丹怒气稍解。

27、

当初,闽惠宗(王延钧)以太祖(王审知)的元从亲兵组成拱宸都、控鹤都两支部队,等到康宗(王继鹏)即位,又招募壮士二千人为心腹,号宸卫都,俸禄赏赐都比拱宸、控鹤二都优厚。有人说二都怨望,将作乱,闽主想要把他们分别派往漳、泉二州,二都士卒更加愤怒。闽主好为长夜之饮,强迫群臣喝酒,喝醉之后,就令左右观察他们犯了什么过失,堂弟王继隆酒醉失礼,斩首。又屡次因为猜疑发怒诛杀宗室,叔父、左仆射、同平章事王延羲装疯以避祸,闽主赐以道士服,安置在武夷山中,不久又召回,幽禁于私第。闽主数次侮辱拱宸、控鹤军使、永泰人朱文进、光山人连重遇,二人怨恨。正巧北宫失火,缉拿纵火犯,没有抓到,闽主命连重遇率内外营兵扫除灰烬,每天多大一万人,士卒非常困苦。又怀疑连重遇知道纵火之谋,想要诛杀他。内学士陈郯(tan)私下告诉连重遇。

闰七月十二日夜,连重遇入宫值班,率二都兵焚长春宫以攻闽主,派人迎接王延羲于瓦砾中,高呼万岁;又召外营兵共攻闽主;唯独宸卫都拒战,闽主于是与李后进入宸卫都。到了天明时分,乱兵焚烧宸卫都,宸卫都战败,余众一千余人奉闽主及李后出北关,走到梧桐岭,部众稍稍逃散。王延羲派哥哥的儿子、前汀州剌史王继业率军追击,在一个村子追上。闽主一向善射,引弓杀数人。一会儿功夫,追兵云集,闽主自知不免于死,扔下弓箭对王继业说:“卿臣节安在!”王继业说:“君无君德,臣安有臣节!新君,是叔父,旧君,是兄弟,谁亲谁疏?”闽主不再说话。王继业带他一起回京,走到陀庄,给他饮酒,喝醉后缢杀,连同李后及所有皇子、皇弟王继恭全部杀死。宸卫都余众逃奔吴越。

王延羲自称威武节度使、闽国王,更名王曦,改年号为永隆,赦免监狱中的囚犯,对朝廷和地方官员颁发赏赐。解释说宸卫都弑杀闽主,逃往邻国,谥号闽主为圣神英睿文明广武应道大弘孝皇帝,庙号康宗。派商人走小道奉表向后晋称籓,但是在自己国内,设置百官都如同天子之制。以太子太傅致仕李真为司空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连重遇攻康宗时,陈守元在宫中,易服将逃,被士兵杀死。连重遇逮捕蔡守蒙,数落他卖官之罪,斩首。闽王王曦既立,遣使诛杀林兴于泉州。

华杉曰:

王继业说:“君无君德,臣安有臣节!”正是《孟子》所言: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王继鹏视群臣如土芥,臣子们也就视他如寇仇了。

28、

黄河在亳州决口。

29、

八月三日,任命冯道为守司徒兼侍中。

八月四日,皇帝下诏,中书省印信全部由首相掌管(之前是各宰相轮流掌管),从此事无巨细,全部委任给冯道。皇帝曾经向他咨询军事,冯道回答说:“征伐大事,由圣心独断。臣是书生,知道谨守历代成规而已。”皇帝深以为然。冯道曾经称病求退,皇帝派郑王石重贵去他家探望,说:“明天还不来上班,朕当亲往。”冯道才出来办公。当时宠遇,群臣无人能比。

30、

八月十一日,任命吴越王钱元璟为天下兵马元帅。

31、

后蜀黔南巡内溪州刺史彭士愁引蒋州、锦州蛮夷一万余人入寇南楚辰州、澧州,烧杀抢掠南楚边防城镇,向蜀主孟昶请求增援;蜀主因道路太远,不许。

九月三日,楚王马希范命左静江指挥使刘勍、决胜指挥使廖匡齐率衡山兵五千讨伐。

32、

九月十三日,封后唐许王李从益为郇国公,主持后唐祭祀。李从益年纪尚幼,李后把他养在宫中(立皇后是后唐公主,李从益的姐姐),侍奉王淑妃如同侍奉自己的母亲。

33、

冬,十月十三日,闽康宗王继鹏所派的使者郑元弼抵达大梁。康宗送给执政宰相的书信说:“闽国自从应运而兴,已有多年,见北方皇帝宝座频频更换,以致东海风帆经常受到阻碍(意思是你们老是改朝换代,所以我们没法来进贡)。”又请求用平等国家的礼仪致书往来。皇帝怒其不逊,十月十五日,下诏拒绝他的贡物及福、建诸州转运的财货,并令郑元弼及进奏官林恩立即离境归国。兵部员外郎李知损上言:“王继鹏僭越傲慢,应该扣留使者,没收财货。”于是将郑元弼、林恩下狱。

34、

吴越恭穆夫人马氏去世。马夫人是雄武节度使马绰的女儿。当初,武肃王钱镠禁止朝廷和地方官员畜养歌舞妓,文穆王钱元瓘三十多岁还没有儿子,马夫人为他向钱镠请求,钱镠喜悦说:“我家祭祀,全靠你了。”于是允许钱元璟纳妾。鹿氏,生钱弘僔、钱弘倧;许氏,生钱弘佐;吴氏,生钱弘俶(chu);众妾生钱弘偡,钱弘亿、钱弘仪、钱弘偓、钱弘仰、钱弘信;夫人抚养他们,慈爱如一。常设置银鹿于帐前,把孩子们放在上面骑坐玩耍。

35、

十一月二十一日,契丹派大臣遥折出使后晋,再前往吴越。

36、

楚王马希范开设天策府,设置护军都尉、领军司马等官,以弟弟们及将校担任。又以幕僚拓跋恒、李弘皋、廖匡图、徐仲雅等十八人为学士。

37、

南楚刘勍等进攻溪州,彭士愁兵败,放弃州城,退保山寨。山寨四周都是悬崖绝壁,刘勍搭起云梯栈道,向上包围。廖匡齐战死,楚王马希范派人去向他的母亲吊丧,母亲不哭,对使者说:“廖氏三百口受大王温饱之赐,举族效死,也不足以报答,何况一个儿子呢!希望大王不要挂念。”楚王认为他的母亲很贤德,优厚抚恤他家。

38、

十二月二十日,禁止建造佛寺。

39、

闽王王延羲修建新宫,搬进去居住。

40、

本年,南汉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光裔对汉主刘岩说:“自从马皇后崩逝,还未与楚国通使,亲邻旧好,不可忘记。”于是举荐谏议大夫李纾可以前往,汉主听从;南楚亦遣使报聘。赵光裔在南汉为相二十余年,府库充实,边境平安无事。他去世之后,汉主又以他的儿子、翰林学士承旨、尚书左丞损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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