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高考季（3）】——卖米的北大才女
引言：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主人公曾是北大知名才女。令人遗憾的是，在她24岁时身患白血病离开了人世。
本文没有华丽的词藻，只有纯朴的真情流露。
希望即将参加高考的学子，读完后能明白，生活不易；希望学子们懂得忆苦思甜、知恩图报；希望学子们养成勤俭节约、勤奋学习的好习惯；希望学子和家长们调整好心态，坦然面对生命中的坎坷，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把她叫起来了：“琼宝，今天是这里的场，我们担点米到场上卖了，好弄点钱给你爹买药。”
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看窗外，日头还没出来呢。她实在太困，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隔壁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母亲在厨房忙活着，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油烟味飘过来，慢慢驱散了她的睡意。她坐起来，穿好衣服，开始铺床。
“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赶场好不好？你买冰棍给我吃！”
弟弟顶着一头睡得乱蓬蓬的头发跑到她房里来。
“毅宝，你不能去，你留在家里放水。”隔壁传来父亲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咳嗽。
弟弟有些不情愿地冲隔壁说：“爹，天气这么热，你自己昨天才中了暑，今天又叫我去，就不怕我也中暑！”
“人怕热，庄稼不怕？都不去放水，地都干了，禾苗都死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父亲一动气，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弟弟冲她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就到父亲房里去了。
只听见父亲开始叮嘱他怎么放水，去哪个塘里引水，先放哪丘田，哪几个地方要格外留神别人来截水，等等。
吃过饭，弟弟就找着父亲常用的那把锄头出去了。她和母亲开始往谷箩里装米，装完后先称了一下，一担八十多斤，一担六十多斤。
她说：“妈，我挑重的那担吧。”
“你学生妹子，肩膀嫩，还是我来。”
母亲说着，一弯腰，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
她挑起那担轻的，跟着母亲出了门。
“路上小心点！咱们家的米好，别便宜卖了！”父亲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嘱咐道。
“知道了。你快回床上躺着吧。”母亲艰难地把头从扁担旁边扭过来，吩咐道，“饭菜在锅里，中午你叫毅宝热一下吃！”
赶场的地方离她家大约有四里路，她和母亲挑着米，在窄窄的田间小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个钟头才到。
场上的人已经不少了，她们赶紧找了一块空地，把担子放下来，把扁担放在地上，两个人坐在扁担上，拿草帽扇着。
一大早就这么热，中午就更不得了，我不由得替弟弟担心起来。
他去放水，是要在外头晒上一整天的。
她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场上有许多人卖米，莫非他们都等着用钱？
场上的人大都眼熟，都是附近十里八里的乡亲，人家也是种田的，谁会来买米呢？
她问母亲，母亲说：“有专门的米贩子会来收米的。他们开了车到乡下来赶场，收了米，拉到城里去卖，能挣好些哩。”
她说：“凭什么都给他们挣？我们也拉到城里去卖好了！”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不过是句气话。
果然，母亲说：“咱们这么一点米，又没车，真弄到城里去卖，挣的钱还不够路费呢！早先你爹身体好的时候，自己挑着一百来斤米进城去卖，隔几天去一趟，倒比较划算一点。”
她不由心里一紧，心疼起父亲来。
从家里到城里足足有三十多里山路呢，他挑着那么重的担子走着去，该多么辛苦！就为了多挣那几个钱，把人累成这样，多不值啊！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里除了种地，也没别的收入，不卖米，拿什么钱供她和弟弟上学？
她想着这些，心里一阵阵难过起来。
看看旁边的母亲，头发有些斑白了，黑黝黝的脸上爬上了好多皱纹，脑门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眼睛有些红肿。
“妈，你喝点水。”
她把水壶递过去，拿草帽替母亲扇着。
米贩子们终于开着车来了。他们四处看着卖米的人，走过去仔细看米的成色，还把手插进米里，抓上一把米细看。
“一块零五。”
米贩子开价了。
卖米的似乎嫌太低，想讨价还价。
“不还价，一口价，爱卖不卖！”
米贩子态度很强硬，毕竟，满场都是卖米的人，只有他们是买家，不趁机压价，更待何时？
母亲注意着那边的情形说：“一块零五？也太便宜了。上场还卖到一块一呢。”
正说着，有个米贩子朝她们这边走过来了。
他把手插进大米里，抓了一把出来，迎着阳光细看着。
“这米好咧！又白又匀净，又筛得干净，一点沙子也没有！”母亲堆着笑，语气里有几分自豪。
的确，她家的米比场上哪个人卖的米都要好。
那人点了点头，说：“米是好米，不过这几天城里跌价，再好的米也卖不出好价钱来。一块零五，卖不卖？”
母亲摇摇头：“这也太便宜了吧？上场还卖一块一呢。再说，你是识货的，一分钱一分货，我这米肯定好过别家的！”
那人又看了看米，犹豫了一下，说：“本来都是一口价，不许还的，看你们家米好，我加点，一块零八，怎么样？”
母亲还是摇头：“不行，我们家这米，少说也要卖到一块一。你再加点？”
那人冷笑一声，说：“今天肯定卖不出一块一的行情，我出一块零八你不卖，等会散场的时候你一块零五都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我们再担回家！”那人的态度激恼了母亲。
“那你就等着担回家吧。”那人冷笑着，丢下这句话走了。
她在旁边听着，心里盘算着：一块零八到一块一，每斤才差两分钱。
这里一共150斤米，总共也就三块钱的事情，路这么远，何必再挑回去呢？她的肩膀还在痛呢。
她轻轻对母亲说：“妈，一块零八就一块零八吧，反正也就三块钱的事。再说，还等着钱给爹买药呢。”
“那哪行？”母亲似乎有些生气了，“三块钱不是钱？再说了，也不光是几块钱的事，做生意也得讲点良心，咱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米，质量也好，哪能这么贱卖了？”
她不敢再说话，因为她知道种田有多么累。
光说夏天放水，不就把爹累得病倒了？
弟弟也才十一二岁的毛孩子，还不得找着锄头去放水！
毕竟，这是一家人的生计啊！
又有几个米贩子过来了，他们也都只出一块零五。有一两个出到一块零八，也不肯再加。
母亲仍然不肯卖。
看看人渐渐少了，她有些着急了。
母亲一定也很心急吧，她想。
“妈，你去那边树下凉快一下吧！”她说。
母亲一边擦汗，一边摇头：“不行。我走开了，来人买米怎么办？你又不会还价！”
她有些惭愧。
“百无一用是书生”，虽然在学校里功课好，但这些事情上就比母亲差远了。
又有好些人来买米，因为她家的米实在是好，大家都过来看，但谁也不肯出到一块一。
看看日头到头顶上了，她觉得肚子饿了，便拿出带来的饭菜和母亲一起吃起来。
母亲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她知道母亲是担心米卖不出去，心里着急。
母亲叹了口气：“还不知道卖得掉卖不掉呢。”
她趁机说：“不然就便宜点卖好了。”
母亲说：“我心里有数。”
下午人更少了，日头又毒，谁愿意在场上晒着呢。
看看母亲，衣服都粘在背上了，黝黑的脸上也透出晒红的印迹来。
“妈，我替你看着，你去溪里泡泡去。”
母亲还是摇头：“不行，我有风湿，不能在凉水里泡。你怕热，去那边树底下躲躲好了。”
“不用，我不怕晒。”
“那你去买根冰棍吃好了。”
母亲说着，从兜里掏出两毛钱零钱来。
她最喜欢吃冰棍了，尤其是那种叫“葡萄冰”的最好吃，也不贵，两毛钱一根。
但她今天突然不想吃了：“妈，我不吃，喝水就行。”
最热的时候也过去了，转眼快散场了。
卖杂货的小贩开始降价甩卖，卖菜，卖西瓜的也都吆喝着：“散场了，便宜卖了！”
她四处看看，场上已经没有几个卖米的了，大部分人已经卖完回去了。
母亲也着急起来，一着急，汗就出得越多了。
终于有个米贩子过来了：“这米卖不卖？一块零五，不讲价！”
母亲说：“你看我这米，多好！上场还卖一块一呢……”
不等母亲说完，那人就不耐烦地说：“行情不同了！想卖一块一，你就等着往回担吧！”
奇怪的是，母亲没有生气，反而堆着笑说：“那，一块零八，你要不要？”
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这个价钱，不是开场的时候也难得卖出去，现在都散场了，谁买？做梦吧！”
母亲的脸一下子白了，动着嘴唇，但什么也没说。
一旁的她忍不住插嘴了：“不买就不买，谁稀罕？不买你就别站在这里挡道！”
“哟，大妹子，你别这么大火气。”
那人冷笑着说，“留着点气力等会把米担回去吧！”
等那人走了，她忍不住埋怨母亲：“开场的时候人家出一块零八你不卖，这会好了，人家还不愿意买了！”
母亲似乎有些惭愧，但并不肯认错：“本来嘛，一分钱一分货，米是好米，哪能贱卖了？出门的时候你爹不还叮嘱叫卖个好价钱？”
“你还说爹呢！他病在家里，指着这米换钱买药治病！人要紧还是钱要紧？”
母亲似乎没有话说了，等了一会儿，低声说：“一会儿人家出一块零五也卖了吧。”
可是再没有人来买米了，米贩子把买来的米装上车，开走了。
散场了，她和母亲晒了一天，一粒米也没卖出去。
“妈，走吧，回去吧，别愣在那儿了。”
她收拾好毛巾、水壶、饭盒，催促道。
母亲迟疑着，终于起了身。
“妈，我来挑重的。”
“你学生妹子，肩膀嫩……”
不等母亲说完，她已经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
母亲也没有再说什么，挑起那担轻的跟在她后面，踏上了回家的路。
肩上的担子好沉，她只觉得压着一座山似的。
突然脚下一滑，她差点摔倒。
她赶紧把剩下的力气都用到腿上，好容易站稳了，但肩上的担子还是倾斜了一下，洒了好多米出来。
“啊，怎么搞的？”母亲也放下担子走过来，嘴里说，“我叫你不要挑这么重的，你偏不听，这不是洒了。多可惜！真是败家精！”
败家精是母亲的口头禅，她和弟弟干了什么坏事母亲总是这么数落她们。
但今天她觉得格外委屈，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在这等会儿，我回家去拿个簸箕来把地上的米扫进去。浪费了多可惜！拿回去可以喂鸡呢！”母亲也不问她扭伤没有，只顾心疼洒了的米。
她知道母亲的脾气，母亲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也心疼她，嘴里却非要骂她几句不可。
想到这些，她也不委屈了。
“妈，你回去还要来回走个六七里路呢，时候也不早了。”她说。
“那地上的米怎么办？”
她灵机一动，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装在这里面好了。”
母亲笑了：“还是你脑子活，学生妹子，机灵。”
说着，她们便蹲下身子，用手把洒落在地上的米捧起来，放在草帽里，然后把草帽顶朝下放在谷箩里，便挑着米继续往家赶。
回到家里，弟弟已经回来了，母亲便忙着做晚饭，她跟父亲报告卖米的经过。
父亲听了，也没抱怨母亲，只说：“那些米贩子心也太黑了，城里都卖一块五呢，把价压这么低！这么挣庄稼人的血汗钱，太没良心了！”
她说：“爹，也没给你买药，怎么办？”
父亲说：“我本来就说不必买药的嘛，过两天就好了，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
晚上，父亲咳嗽得更厉害了。
母亲对她说：“琼宝，明天是转步的场，咱们辛苦一点，把米挑到那边场上去卖了，好给你爹买药。”
“转步？那多远，十几里路呢！”她想到那漫长的山路，不由有些发怵。
“明天你们少担点米去。每人担50斤就够了。”父亲说。
“那明天可不要再卖不掉担回来哦！”她说，“十几里山路走个来回，还挑着担子，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会了不会了。”母亲说，“明天一块零八也好，一块零五也好，总之都卖了！”
母亲的话里有许多辛酸和无奈的意思，她听得出来，但不知道怎么安慰母亲。
她自己心里也很难过，有点想哭。
她想，别让母亲看见了，要哭就躲到被子里哭去吧。
可她实在太累啦，头刚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又香又甜。
情不自禁：
文章不长，读完让人倍感心酸，总觉得有什么一直在心口堵塞着。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对于一家人来说，每一粒米都应该珍惜，都来之不易，是生存下去的力气。
还记得去年一段视频。台风“天鸽”登陆广东，货车司机周荣，想以一己之力扶住快要被吹倒的货车，结果被压在车下，不幸身亡。
“别人不会拿命去对抗台风，但周荣会，因为他靠小货车养整个家，家是他的全部，所以小货车也是他的命。”
他只是想保住全家人的“命”，却赔上了自己的生命。
那一刻，他努力想扶起的不是货车，而是生活的沉重。
也更加明白了那个仅仅因为弄丢一张5快钱的地铁票，就不停责备孩子的妈妈：
“不就5块钱，丢了再补办一张。”
“5快钱很多了，好难赚，钱好难赚！”
世界上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没有经历怎么会懂？难以想象，有些人只是简单的生活，就已经花光了身上所有力气。
如果可以，谁愿意打自己的孩子？只因撑起一家很苦，5块来之不易。
充满艰难坎坷，才是生活的本质。
但愿每个人都如海子说的那样，“你来人间一趟，总要看看太阳”。努力生活，付出总有回报。
山有峰顶，海有彼岸；
漫漫长途，终有回转；
余味苦涩，终有回甘。
丁俊贵
2018年5月2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