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又飘起了雪,一整夜纷飞的大雪不知覆盖着多少个光怪陆离的梦。
清晨的窗外有风轻叩,飘了一整夜的雪花安静下来。它们在寒枝上、房檐上、泥土上......栖息,相互依偎。天色茫茫,寒气笼罩着四方。不久之后,太阳一如既往上了岗,温柔的看着世间万物。朦朦胧胧的雾白色也渐渐消散。
雪后的清晨对于人们而言,来的格外晚。阳光散落一地,映在雪上的稀疏脚印才渐渐多了起来。蔷薇睁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泪滴被挤出眼眶。细碎的阳光从玻璃窗的缝隙里遛了进来,跑到床单上,镜面上,蔷薇的发丝上,还有她昨夜哭湿的面颊。蔷薇呆呆的盯着窗外,失了神儿。看着阳光一缕一缕,成群结队的手牵着手,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冬日的阳光像是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声音温厚,拉着你的手,轻轻的温柔问候。
此刻的蔷薇半坐着,蜷缩在床上,像极了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儿。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世事无常!”对!世事无常。一夕之间,爱情分崩离析,职位摇摇欲坠,房租即将到期。七年来兢兢业业堆砌起来的东西,顷刻间崩塌了。你看,有时候一个人之于一座城,渺小的那么可怜。只有阳光温柔还的舔舐着她的伤口,轻轻掸去一夜的疲惫与忧伤。她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残存的记忆碎片叮当作响。模糊可闻的声音依旧被囚在心底,挣扎,呐喊。
呆坐了半天,她起身下床,端起床边那杯隔夜的凉茶,“咕咚咕咚”,大口灌下。酝酿了一夜的冷气顺水而下,瞬间惊醒全身每一个细胞。走到窗边,推开一条三指宽的缝儿。北风等候已久,抱了个满怀。氤氲的温湿气息被闯进来的北风赶走,室内空气干净舒服了许多。
在窗边站了片刻,清醒了许多。她转身走出了卧室,“啪!”卧室门被重重关上,一室空气沉默着静静流转。对着镜子,她撩起杂乱的发丝,咬起戴在腕儿上的头绳随意地挽住。用手指轻轻撑起眼皮,贴近镜子,眼白上有些许血丝儿。拧开水龙头,冷水冲出来,“唰唰”的流淌。蔷薇伸手接住一捧水,扑在脸上,水花四溅.....
十几分钟后,蔷薇拉着箱子出了门。寒风吹得人眼睛发涩,她回头又看了看两个人生活过的小屋,温馨与争吵一幕幕上演。垂下眼眸,给他发了最后的消息:“我回老家了”。
“为什么?”
“漂了那么久,想回家了。”
然后是许久的安静,手机仿佛坏了一般。这座城市恍惚间陌生的宛若初见。
辗转换乘之后,蔷薇背着包挤上了回老家的巴士。车上拥挤的厉害,蔷薇站在两排座位中间的过道上,紧紧地挨着一辆山地车。人潮之中,回家的喜悦爬上那些写满皱纹的脸。灰扑扑的衣服,等车时被风吹乱的发丝,杂七杂八的行李,此时却都在欢呼雀跃。车子开动,久违的乡音在狭窄的车里“咕嘟咕嘟”沸腾,温暖的热气开始缓缓升腾。蔷薇侧着身子站着,久久的望着窗外,故乡的山山水水缓缓地在眼前流过。倒带的场景,越来越熟悉。她望着车窗外的山河,像是对着一面布满灰尘的镜子,一点一点擦拭,记忆渐渐清晰,显现出童年的自己。
小时候,每个寒暑假蔷薇都会和哥哥来到这里。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拥抱最浩瀚的星海,听书上没有的稀奇故事,跟小伙伴赤脚跑过大街小巷。从不安分做一个淑女,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野性被释放出来。回想起那些童年趣事,蔷薇不由“噗”的笑出声来。然后她不好意思的环视四周,车上的人三三两两的说笑着,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突然笑出声的傻姑娘。蔷薇看了看外面,好像快到了。几分钟后,司机师傅停下车。她挣扎着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车子欢声笑语又慢悠悠的驶向了远方。
蔷薇站在路口抬头仰望,道旁白杨枯干的枝桠纵横交错,在湛蓝的天空连成一幅意味深长的画儿。姑娘沿着长长的大道慢悠悠的溜达,摆脱了城市的聒噪,脚步轻快了许多。道路不宽,很少有车辆经过。在这个天气寒冷的冬日,除了蔷薇,路上并无其他行人。空荡的道路远远地望着,更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蹦蹦跳跳,左拐右拐拐进了远处的山里。此刻的蔷薇觉得自己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段赤脚奔跑,追逐打闹的好时光。又记起十七岁那年许下的愿望:“永远做个自由奔跑的孩子,广阔的天地,都将是我的游乐场。”
后来被岁月拉扯着,迫不及待的成长。异地求学、工作,一晃就在外漂了那么久。就在此时她突然惊觉,原来她早就把自己弄丢了。
沿着旧时光的边缘走了很久很久,她终于站在了老屋门前。木门斑驳,去年的春联早已褪了色。她迟疑着,不敢推开。柏油马路好像更宽了,路边的梧桐不见了,只有老屋还是那个样子。像是躺在摇椅上迷糊入梦的老人,任风儿在身边流转,群鸟落下又飞还,他就睡容安详的躺在和煦的阳光里,不受一丝打扰,做着自己的梦。蔷薇站在门外,鸡鸭在门内欢腾。透过宽宽的门缝,她看见一只黄白相间的猫踱着细碎的步子正在走来。走到离门半米的地方,它站住了。蔷薇屏息凝视着猫,猫瞪大眼睛盯着蔷薇。对视了几秒,猫忽然“嗖儿”的一下蹿上了低矮的石墙。蹒跚而又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伴随着“吱呀”的响声,一双干枯的手颤颤巍巍的打开了木门。
“回来了?”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