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了,遥望后窗外的地里,秋日的一片萧条景象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褐色的土地,平整,柔软,地里已种上了冬小麦。
想起村里的老人说:寒露到霜降,种麦莫慌张;霜降到立冬,种麦莫放松。我问老人为什么?老人说,过了立冬种麦,麦子出得不好。节气节气,过了那个节,气就变了。
种庄稼,收农时很重要,错过了农时,即便你跟别人一样勤快,也没用。其实,养孩子何尝不是如此?孩子的成长阶段,如果父母不管不问,放任自流,一旦过了孩子的童年,很难再与其建立亲密的情感关系。
女儿的老师说,她从小寄养在外婆家,直到五岁,才被父母接回家。而她的妹妹是母亲一手带大的。她一直觉得父母偏爱妹妹,父母对她再好,她跟他们始终有隔阂。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所谓的偏心,不过是她对父母的偏见罢了。她潜意识里,怨的是那缺失的五年里,父母从未给过她温情,而妹妹却完完整整地拥有了父母的爱,有恨,有怨,有嫉妒,也有过惯了的“独”。
然而,很多父母似乎并不明白这一点。总以为孩子还小,懂什么!就是要趁着孩子小,才赶紧出去挣点钱,好给孩子富足的生活。可什么才是孩子富足的生活?很多年轻的父母不懂,以为大人想要的,也一定是孩子想要的。
我也走过这样的弯路,生了女儿两个月后,我就开始上班了,且远在千里之外。一年回家两次,晴晴长到五岁,我跟她相处的时间,扳着手指头也能数过来。与她而言,父母不过是个符号,形同虚设。
晴晴的眉棱上伤疤,眉毛缺了一块儿。我问了婆婆,才知道孩子两年前淘气,在广场玩耍时,磕到眉棱,还缝了好几针。
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不知道!我问孩子爸,他说怕你难受,所以没告诉你。弟妹说:晴晴四岁时,躺在床上看电视,吃饭还要她奶奶喂。我听了很诧异,这孩子到底被惯成了什么样子?
晴晴五岁时,我成了全职妈妈,这才发现,我跟孩子很难亲密起来。不光是孩子,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出来,不是一个碗里吃着长大,再亲也隔着那些缺失的时光。这种无法感同身受的疏离感,即便已经过去了四年,也依然存在。
这种半路亲情,跟半路夫妻一样,看似亲密,但永远都是两事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二宝小孬以后,这种感觉越发明显。小孬再脏,我也会吃他吃过的东西,要是晴晴,我肯定不愿意吃她剩下的食物,这就是差别。
我错过了与孩子建立亲密感情的时间,再想要弥补很难。就像错过了农时的庄稼,几乎没有弥补的可能性,这种缺憾和疏离感,可能会伴随着我们母女俩一辈子。
留守的孩子,缺的不是钱,也不是富足的生活,甚至不是宠,他们缺的,唯独他们的父母才能给,那就是高质量的爱与陪伴。可很多年轻的父母总是不以为然,依旧在这条留守的道路上,义无反顾地越走越远。
一个朋友的亲戚河,小两口生了个儿子,孩子两岁时,将孩子撇在家里,由父母看着,这俩人不远万里,去毛里求斯工作,薪水不菲,一去三年。等合同期满回国,他们本想着衣锦还乡,到家时,才发现孩子的左腿瘸了。
父母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有时候,赶不上孩子跑的速度。孩子淘气,从高处坠落,摔伤了,生命无大碍,可左腿成了残疾。
父母日夜寝食难安,怕儿子责怪看护孙子不周,一直拖着不敢说。夫妻二人,这才后知后觉,难怪他们在视频里看儿子,都是坐着的,从不乱跑。
他夫妻俩抱着孩子,嚎啕大哭,而他们的儿子,一脸冷漠。一旁的老母亲悔恨自责,想着都是自己的错,恨自己的疏忽,害得孙子成了这样,一时想不开,喝农药自尽了。
这哪能怪得了父母亲?父母看孩子尽心尽力,就差没把命搭进去了,他们也不愿意孩子受伤,可造化弄人,如果可以,老人肯定愿意拿命来换孙子一世健康,可哪有如果?
你拼命挣钱,不惜背井离乡,一朝归来,发现一切早已面目全非,昔日可爱活泼的孩子成了残疾人,含辛茹苦的老母亲,饮悔自尽,你挣来的锦衣玉食又有什么意义?
花开,只一季;一日,难再晨;孩子的童年,也就那么几年;错过了孩子的成长,必然追悔莫及。
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贵,最容易被人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的就是时间——高尔基《童年》,而漫长的一生当中,当属童年最容易被遗忘和怠慢。
而曾是孩子的你,只能接受这些无能为力,和漫无天日的孤独。即便你早已结婚生子,也无法改变童年带来的后遗症。
你习惯了一个人,独自默默承受,命运给你的好与坏;你已经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需求,甚至不习惯寻求别人的帮助,更不会跟他人建立亲密的情义,即便这个人是父母,是枕边人也不行。
因为你早已不是那个三四岁的小姑娘,也不是十三四岁的天真少女,你已经三四十岁了。父母缺失了你的童年,你注定被孤独,不得不孤独,然后不由自主地孤独终生。
这是你的命,是父母给你的命,你能做的是认命。你曾发誓,决不让你的孩子步你的后尘。
可偏偏,逢你青春年少,贪恋快意江湖,纵横山河,早已忘了你童年里,那个孤独无助的小姑娘,更忘记了你的孩子,依旧伫立在他的童年里,等你归来,给他一个温情拥抱。
香车宝马,不及你的春风十里;锦衣玉食,抵不上你的温情陪伴,这是你能给孩子最珍贵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