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禾女鬼
第一节
大单于死了,这可不是小事情。
出忽我意料的是,现场的匈奴民众并没有过分地激动,也没人过分地震惊。好象,他们簇拥过来看热闹的意味远远多过替他们“老大”出头。在单于被刺前他们在看热闹,单于被刺后还是看热闹的。这么帅,这么有型,这么有魅力的领袖遇刺,他的人民的表现得如此“冷静”着实让人失望。
当我平静下来的时候,回想起“穿越”之前看过的史料,发现,在这个民族的发展史上,首领更替得特别频繁。有的单于在位仅几个月就被他人取代,竟还有六个单于共存的时代。为了争夺单于之位发生的冲突、变故数不胜数,儿子杀父亲,岳父杀女婿,弟弟杀哥哥、手下杀老大等悲剧轮番上演。每一个单于的死亡都可能有不正常的因素,所以,老百姓对首领的更替已习以为常,没有兴趣去调察质疑,有个单于就行了,至于单于怎么死的,冤不冤的都不重要,反正大部分单于都是非正常死亡,总归是被竞争者干掉了。在现代,社会文明告诉我们,要推崇公平与正义,给死者以公道,“死因”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概念。而在这个时代,一次又一次的亲历告诉我,有些逻辑不属于这个时代,有些概念同样没有意义。当然,这是我后来就此事件做出的推测,现在就不多讲了。
此时此刻,一个曾经的绝对有实力的首领竞争者近距离地站在这儿,谁还要质疑?更不需要任何解释。匈奴王庭居民看客般地凑着这个“热闹”,在他们脸上清楚分明地写着“伊稚斜就是刺杀大单于的凶手”,这样的认同等同于他们完全认同“谁强谁是老大”,这个“时代性真理”。
随着伊稚斜的亲随、护卫、骑兵等各种武装人员的到来,整个现场即将从一个“大单于遇刺现场”转变成一个“新单于见面会”了。
看样子,伊稚斜本人也并未打算对自己的“涉嫌”作出任何解释。他平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乌曼的尸体,没有蒙面,白晳的脸上有一丝难掩的伤心。
很快,支持他的“武装人员”几乎填满了整个山谷,估计山谷外面也有驻军,王庭外面更是势力不俗,负责调遣兵马的统帅正是此前出现过的匈奴贵族−−昆吐莫。反观军臣单于乌曼的支持者仅限于王庭,孰强孰弱,展示分明。弱的那一方,一点点地向后挪动,看他们指挥官的样子,无需交火,全体投降不过是片刻的事。昆吐莫快马到伊稚斜身边,跳下马对伊稚斜低语了一阵,伊稚斜听后点了点头,接着,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准备振臂高呼。
匈奴的百姓已把注意力从大单于的尸体转向了即将上任的新单于。
无人打扰,也无人关注,我得以认真地观察眼前的尸体。即便是医科没有毕业,对我来说给这具尸体做个检验,也不是难事。
大单于胸口上深深地插着一支箭,看上去像一箭毙命,箭定是伤到了他的心脏,而他的伤口却并未流出很多血。我抬了一下他的胳膊,已略微有些僵硬。人死亡后,尸僵大概要从死亡时起一至三小时后开始。而从我们发现他遇刺到死亡至多不过半小时。虽然此时已是深秋,喀纳斯山区气温要更低一些,但是绝对不会低到半小时之内就将人冻硬的程度。那么问题来了,他的僵硬是怎么形成的呢?心脏是人体血压的中心,受伤后定有大量的血液受到压力的影响喷涌而出,可他的伤口并未流很多血,难道是伤口被箭头堵住的原因吗?
无论眼前的刺杀、兵变、疑凶等信息是多么得符合逻辑,眼前这具尸体却无法将这些逻辑打通。乌曼大单于的死可能是一个远比我想象得更为复杂的阴谋。
……
第二节
未等伊稚斜喊出他的“就职誓言”。
另一小队人马从一处高地赶来,马上都是女眷,为首的是一位穿着高贵、赤红头发的中年西域女子,陪在她身旁的正是已故乌曼单于的妻子,大阏氏,曾经的大汉公主。
大阏氏先跳下马,又将那西域贵妇扶马下来,两人一起走到乌曼的尸体旁驻足。
那位贵妇看过尸体后,便全身擅抖地走到伊稚斜跟前,喝道:“伊稚斜,你就是这样对侍你兄弟的吗?”
伊稚斜没有讲话,他双手交叉在前胸,向这妇人深深一礼,接着便单膝跪了下来,低着头,抬也不敢抬。
一旁的昆吐莫蛮横地说道:“大单于升天,请阏氏节哀,匈奴不可一日无单于,左谷蠡王将代行之……”
“住口!哪轮到你讲话!”那女子怒喝道。接着,她转身对周围的匈奴民众道:“不错,我们的单于之位确实是抢来的,为了劝服族人我们故意将乌曼说成是伊稚斜的哥哥。可是我们匈奴的单于一向是有能力者而居之,从不论及长幼。老单于并未指定继承人,我们乌曼有能力,有功业,还有乌孙的支持,成为大单于乃顺应天意,无不妥之处。你伊稚斜何以要至他于死地?伊稚斜靠杀害兄弟夺取大位,乃是小人之举,若苍天有眼,定是不容,难道你们还支持他吗?”
匈奴部众都安静地听着。很多人点头表示赞同这位女士的说法,但是没有一个明显地表明自己政治利场的,连一个发出异响的都没有,他们更在意的是伊稚斜身后的军队。也许,他们可能不太理解什么是“小人之举”,在他们看来,谁有本事谁当老大才是天经地义,就好比两个雄狮争狮王,一只斗败了,被咬死,狮群自然地就跟着胜利者走,没有哪只狮只觉得不合适。
那女子又环视一番众人,摇了摇头叹气道:“好吧,我们走!我要带着我的乌曼回到乌孙去,我乃乌孙公主,乌曼是乌孙王的外孙,伊稚斜杀了乌曼,就是与乌孙为敌。从此,你们匈奴休想再得到乌孙的支持,我们必将联合大汉剿灭你们。匈奴人是至情至信的,看你伊稚斜这样的小人能支撑多久!匈奴百姓终将弃你而去,你死得肯定比乌曼还惨!”
匈奴的部众开始议论纷纷,人群不再是那么平静了。
我终于知道刚刚死去的军臣大单于——乌曼小弟,他那卓越的演讲才能以及政客派头是从哪儿继承来的了。这位母亲只讲了两段话,内容上却颇具煽动性,连明带暗再加恐吓诅咒,全部涵盖。这对即将上任的新单于来说,简直就是超负面新闻评论,摆明了在说“我们完了,你也别想好过!”。
我断定伊稚斜绝对不是此事的主谋。此前,我曾说过,他的心灵从某一时刻便被捕获,他从那时起便不再是自己的主宰。看着乌曼尸体和活生生的伊稚斜,一种悲悯涌上心头,是上天有一双翻云覆雨手在故意捉弄这形似又神似的兄弟俩吗,还是他们本就来自地狱,被世间所不容?现在,小伊要当单于了,我决定尽我所能帮帮他,希望他在这些孽缘与纠葛中能轻松些。在乌曼死亡现场,我看出了很多信息,这些信息不能全部公之于众,但是拿出一部分给伊稚斜解解围还是可以派上用场。
只见,乌曼的母亲纵身上马,大声道:“来人,把大单于收敛好!我们走,回去,我要把一万个诅咒留在匈奴!”
我忙跑上前,施以匈奴的礼节道:“阏氏且慢,大单于绝非左谷蠡王所害,阏氏不必如此决绝!”
“你?汉使张骞?你怎么知道不是伊稚斜?”
“在下勘验过大单于死亡现场,并查验过大单于的尸身而得知!”
“?呃,我听不大懂你讲的话。都说你是个智者,还受到过上天的召唤,老妇倒愿意听你说一说,你能再讲清楚些吗?”看她神情应该,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
“好的!阏氏可知大单于被刺时左谷蠡王就在此处?”我伸手准备将她扶下马。
她点了点头,并把手递给我,在我的搀扶下从马上下来。
我又向她拾了一礼,继续道:“在下以及匈奴部众皆亲眼所见,大单于遇刺时,左谷蠡王就站在大单于身旁。大单于是中箭而亡,阏氏请看大单于的创口,箭支没入很深,对吧?”
这位母亲轻轻摸了摸乌曼的伤口,顿时泪如雨下,点了点头。
“那么,以如此的深度,箭支定是从远处射来,以此判断行凶者要距现场多远呢?”
这位母亲以及在场的都愣住了。
“在下认为至少要有数十丈的距离。若左谷蠡王是凶手,他如何在射杀大单于后便立刻从数十丈外跑至此处呢?大单于中箭后,在下从数十丈外的山坡即刻骑马赶来,来时,见左谷蠡王早已在此,而在其身边未见马匹。那么,他又如何仅凭双脚在射箭行刺后,以过于众人的速度,早于我等来到现场呢?”
乌曼母亲愣了一会,又冷笑道:“哼,左谷蠡王的部众、兵马甚多,王庭中又那么多亲信,他想做事情,不必亲自动手吧!汉使大人也看见了,这么多伊稚斜的人,简直把整个山谷都占了!他分明是早有准备。”
“阏氏以为左谷蠡王有准备,是准备在今日刺杀大单于呢,还是准备随时夺位?”
“这……都有吧!”
“阏氏此言差矣,在下也知道左谷蠡王早有准备,但他绝非准备杀大单于。早在老上单于病故前,他就准备争当储君。但是,他的准备是时时的,一直在准备的,并不是仅为大单于本次遇刺而筹划。如果,仅为本次筹划,那么已经有如此多的兵马,他又何必派人用暗箭杀害大单于呢?总归已做了乱臣贼子,索性明刀明枪地实干吧。我相信,您也相信,部众们都相信,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解决问题!”我指了一下伊稚斜身后的人马。
阏氏往后退了一步,吸了一口气,擦干的眼泪,又点了点头。
我接着道:“如果左谷蠡王暗箭刺杀单于,那么他何以又要出现在大单于尸身旁边,等着被众人发现呢?那也不能称为‘暗杀’了。如果他早有预谋,他完全知道此事何时发生,自己要如何把握,以回避涉嫌,断不会如此行事!杀害大单于的凶手,另有其人,在下愿意帮助阏氏查个水落石出,给您一个真相!”
阏氏冷笑了声:“真相,若你想得到真相,往往就同真相一起消失了,哼哼哼……”,接着,她走近了伊稚斜,摸了一下他低着的头:“说真的,我也不相信你会杀乌曼……可是你为何不言语呢?”
“伊稚斜不想说,孩儿以为阏氏是不会相信的!”伊稚斜深深地把头低了下去。
乌曼的母亲再次泪流满面,抱住伊稚斜的头道:“我知道就算乌曼抢了你的大位,你也会帮助他,扶佐他的,你就算要再抢回去,也不会杀了他。他是你兄弟……我真是糊涂啊,就不该怂恿他抢你的位置啊……这是害了他呀,凶手就是我!现在乌曼死了,你就做单于吧……”
“阏氏,都是伊稚斜不好……阏氏留下来吧,伊稚斜愿像侍奉母亲一样侍奉阏氏……”
随后,匈奴部众惊天动地的高呼,表示他们爱戴新单于,爱戴母后阏氏。
此时,乌曼、军臣单于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他还需要真相吗?
此刻,我已经知道真相了……
第三节
在这文明荒芜而落寂的草原,王庭血案居然转瞬间又变成了泪崩的亲情大戏。而这些泪水、这些情意,都是真的吗?我并不了解伊稚斜和乌曼兄弟的往事,也不了解这个匈奴王室的大家庭,实在不知道给自己的判断定上什么基调了。
再看看这情同母子的二人身后的那位凄美的大阏氏,她轻轻低着头,用眼角望着死去单于的尸体。从她的表情中,读不出任何信息。说到凄美,她总是这样的凄美,死没死丈夫,她都这副样子,这凄美从来就不是为她的丈夫准备的。至此,能够成为或是已经成为这位女子丈夫的男人已经死掉了四个。我看着深深低头的伊稚斜。根据史料的记载,伊稚斜单于在位的时间有十几年,他应该不会很快死掉。那么,他真的可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过上一段幸福的时光吗?
未可知,可能他和他未来的妻子从来就不是为此而生的,也不是为此而存在的……
……
王庭的大单于遇刺的闹剧就这样收尾了。
因为我说过要给乌曼母亲一个真相,但似乎王庭里所有其他人都不喜欢真相,他们都在阻止我跟她接触,我只好去放羊,不再见她,估计她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便再没有派人找我。
单于换了,大阏氏可能是不需要换的,依匈奴的收继婚制度,前任单于死了,前单于的阏氏(此处的这个名词是复数的),除后任单于生母外,都将由后任单于继承,阏氏当然包括大阏氏。但是,因为现任大阏氏是大汉的公主,是否“依胡俗”,还是要请示大汉天子。在我看来,这也是个形式,无论是史料记载,还是我眼见的现实,没有哪位大汉天子不“依胡俗”的。虽然,这位大阏氏有一种让我说不出来的困惑,但我还是希望她幸福,希望她能跟可以让她幸福的人在一起。伊稚斜当上大单于当天,我就写奏报给大汉天子,陈明情况,希望大汉能支持“胡俗”,让大汉公主继续当新单于的妻子。匈奴方面也向大汉做了相同的请求。公主是阏氏,阏氏是公主,这已经不是什么悬念,只是等待而矣,即便是大汉的圣旨未到,所有的王庭匈奴人都继续称她为大阏氏。
一天, 这位大阏氏为感谢我长期以来对她的“帮助”,送来一样礼物。
这是一份特别的礼物,一个美丽的匈奴姑娘,是她赐给我的妻子。
……
“这就是我的经历!”我对Pearl说。
我已经讲了几个晚上,Pearl一直陪着我,吃饭时听,放羊时也听,还有织毯子的时候,她也不怎么插话,有时候听我讲到难过时,还会摸摸我的头,像哄着小动物的小孩子一般。
现在,Pearl正在织着她的毯子,听我讲得差不多了,朝我傻笑了笑,道:“大人讲完了,我的毯子也织好了。明天,我们拿它去换几只羊吧。”
接着,她拿起火炉上的铜壶,倒了碗奶茶给我。
我叹了口气,嗨,这个傻姑娘。
“Pearl,你也别叫我‘大人’,张骞也不是我真名。我的事都跟你讲了,你就叫我小林吧!”
“小林!”她顽皮地笑了,接着,她用生硬的汉语道:“Pearl喜欢小林!”
我顿时觉得脸上发烫。我留学的那些年,接触的女孩子大都热情大方,偶尔有恬静思文的也开朗随和,可从非未听过女孩子说喜欢我,女朋友倒是真心地交往过几个,可没有一个像Lucy那样叫我钟情仰慕的,也没有一个像她的公主女儿一样令我莫明地心碎的。交往期间和他们促膝谈心、携手同游时也从未有过脸上发烫的感觉。如今,面对一个不仅隔着时空、语言、还有文化等许多障碍的匈奴小姑娘,我居然找到害羞的感觉了,是我的情感退化了,还是在古代待得太久了?
我讲给Pearl的内容告一段落。讲给您的未完待续......
从此,我每天放羊、晒太阳、看风景都有人陪着了,Pearl不是被大阏氏派来监视我的,她简直是上天派来粘着我的。我每天听着她说的单纯致极的傻话,吃她做的看着就能吓死人的的食物,穿着她觉得我冷特意加厚的又笨又重的衣服,而我却从未讨厌过她。
草原上、谷地间、山区里的春天来了,王庭热闹而有序地运转着。大单干也过着满意的生活,每天都做着引领匈奴走向繁荣的军政大事。那些曾经存在过的其他大单于似乎早被人遗忘了,匈奴人眼中现在只有伊稚斜。
军臣单于的母亲没能带着真相回到乌孙,她在这个冬天最冷的时候故去了……
汉历的清明时节到了,匈奴人和我也等来了大汉的使臣。这位汉使本人就是一个让人高兴的消息——他是小霍。得知他这带领的那些兄弟全都安然返回长安,我非常高兴,真的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了。
小霍带来了两道天子的圣旨:第一道,景帝已驾崩,新帝刘彻准大汉公主依故俗下嫁单于伊稚斜;第二道,汉使张骞已完成使命,得天子召后即回长安。
我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得到了一生的解脱。此时,便是让我死了,也甘心了。
小霍说他还有一个消息,只是一时还不能告诉我。
……
傍晚,小霍坐在我帐中。Pearl哭得一塌糊涂,一碗茶也不肯煮给小霍喝。
她哭声越来越大,简直就是大嚎,她拿起马鞭,掀起帐帘准备跑出去继续哭,估计还要找个什么小动物虐待出气。
我见状,想拉住她,她一把甩开我,我便用力揽住她的腰,把她娇小的身体控制住,她反抗着,踢了我好几脚。
“看着我的眼睛,愿意跟我一起回大汉吗?中行说把返回器带走了,这么久都没消息,我回不去现代了!”
她先是愣了。
我又补充道:“我打算在长安终老。”
她破涕而笑,笑得别提有多傻,“嗯!愿意……”
“回大汉,要每天给我干活啦,打扫房间,我家有二十几间院子呢,还有,要给我家二十几人煮饭!”
“没问题!”
“每天一早要给我的十个大老婆请安的啦!”
“哼,我去了就一个都没有了!”
“那就快给客人煮茶吧!”
这傻姑娘高兴地拿着壶出去打水了。
……
小霍看傻在那里,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嗨,小霍,你还有一个消息说要私下跟我讲,快告诉我吧!”
“‘现代’是大人的家乡吗?在长安京郊吗?大人,你哪有十个大老婆啊?”小霍傻傻地道。
“嗨,你怎么跟她一样了?!少来了,我骗她的,快讲讲你剩下的消息!”
“噢,大人,小卫也回长安了。但是,他不敢去见皇帝,他一直躲在他姐家那儿,他说他那些兄弟以及公主的侍女们都死了。他们本来全都中毒,人事不省后被人用利器所害。他自己也身中数刀,但未及要害,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被过路客商所救。后来,他就一个人回来了!”
“他有说他是因为什么被害的吗?遭遇匪徒抢掠?”
“不是,随行财物都在的,他把财物收集起来,给了救他的客商报答他们,并请他们帮助埋葬了兄弟们。”
“那他怎么不敢露面?”
“他说他把公主丢了,又死了这么多兄弟,没脸见皇帝,没脸见兄弟们的家人!小的原也以为公主丢了。后来,再次听到匈奴请婚的消息时就很奇怪,心想这又是哪位公主,原来的公主不是丢了嘛,当得知公主跟大人在一起时,也很奇怪,公主是怎么跑回去的呢?这事我也告诉小卫了,想劝他去见皇帝说明白。新皇一小就跟我们玩的,有些感情。要是皇帝原谅他,他便还能继续做郎官。毕竟出这事也不是他的错啊。这回,匈奴又请婚,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请了三次婚了,还都是为了同一位公主。小的更奇怪了,就主动请了这差事,想来看看究竟。”
“哪有什么‘究竟’呢?有的事情谁也无法知道了……不知道便是更好!”我摇了摇头道。
“其实,小的更想来寻找大人、看看大人,可巧新皇召大人回京,便是最好的了。小的这次真是没有白来,把大人接回去,咱们一路上可要好好聊聊!”
……
王庭又举行了同样规格的婚礼,不同的大单于迎娶了同一位大阏氏。
庆典过后,我们就要启程,我没什么可准备的,这一颗渴望回归的心已经准备得太久了。
出发前的一天,大阏氏派人送来一张小小的羊皮卷,我打开一看,上面用汉小篆写道:“闻先生欲归去,时已至汉历清明,可否愿陪小女子祭奠已故大单于……”
这个举动着实让我困惑。
送信的人道:“先生若往,便随小人。”
我骑上马跟着此人向喀纳斯山谷里走去。快马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已是深山,转过最后一道山弯,便可看见群山中的一座山的山顶,那人拱手道:“先生在此等候,大阏氏即来。”
说完,他打马离去。
我跳下马,放眼看俯看这喀纳斯山区的美景。心想,这景致恐怕再也见不到了,在现代时没有细看,在匈奴的这段时间也没心思看,现下不如好好欣赏下吧。
下了马,便是叫我一震。
原来,这里是一座悬崖,比那墨玉城的悬崖陡峭几倍,并且石壁上甚是光滑,不要说无处攀爬,便是想搭挂绳索也无可依傍,还好,我们在墨玉城没有遇上这般极品的“style”,不然的话就算有公孙执的绝技,我们也无法逃出升天。
四月的山顶,春寒料峭,脚下岩石的薄冰上还蒙着些霜,不敢大步走,望一下那峭壁下雾气腾腾的喀纳斯湖,“美的让人心跳”。我抚了抚急跳的胸口,看着这般仙景,想起了一首诗:
……
我想找一个地方祭奠你
那日,我又到效外,采来你喜欢的紫色小花,
洒在江面,那里映出你的影子。
风吹过,江水一皱,什么都不见。
我想找一个地方祭奠你
那夜,我又梦见你,你坐在那棵老树的枝头,
背后是耀眼的云,我闭上眼,那光芒刺了我的心。
风吹过,你挥了手,什么都不见。
我想找一个地方祭奠你
此刻,我又想起你,只好用我的心来祭奠你,
心里是你封住的冰,捂住心口,那痛便到了眉头。
风吹过,碎了我的心,一切都不见。
不曾有过你,也不曾有过我,
你可曾忘了我,我可曾忘了你……
“张骞,你在念什么?祭文?”大阏氏悠悠地来到我身边。
“不,是一个现代的不知名的诗人写的诗,我挺喜欢。”
“我听不太懂,但是我觉得这诗很动人,这是你对乌曼情义吗?”
“没有,臣跟大单于并不熟悉,只是为他难过,他的事令人心碎,便想起这首诗了!”
“你果然是另一个地方的人,跟我们有很多不同,你是天上来的吗?”
“我是现代人,就是未来两千年后的人。”
“那就是说,我们对你来说都是过去的故事了?”
“对!”
“那你可知道,我的命运如何?”
“不知道,在我的那个时代,没有看到有关你的记载。”
“看来,我也没做什么大事啊!那伊稚斜呢?”
“记得也不多,他一直在折腾,后来……死了!你没有兴趣知道的。”
“我母亲也是现代人?”
“对!”
她的脸沉了下来,安静了一会儿,又道:
“嗯,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些祭器来。乌曼曾说要把这块山谷都送给我,也划在‘上林苑’里面,我觉得这是我的‘上林苑’里最好的地方,所以我要在这儿祭奠他。”
“伊稚斜没有为你再修‘上林苑’吗?”
“没有,他说匈奴不能修固定的宫苑。”
“看来,他还算明白,所以能活得长些。”
“是嘛,我也希望这样,......我是说,希望他能活得长些,那你等我啊,我去去就来……”
……
她去了好一会儿。我望着那悬崖和湖水,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慢慢地转过身……
寒光一闪,一支冷箭向我飞来,我想闪躲,可来不及了,箭头击碎了我的锁骨,深深地插进我的肩头,鲜血顿时崩流出来,我一时痛得跪在地上……背后便是悬崖。
大阏氏轻轻地走了过来,拿着弓站在我面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