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院为无法生育的公民提供宝宝机器人服务。该机器人让您体验和正常人一样怀孕、生产和养育的过程。换句话说，产后宝宝和普通人的自然成长过程基本完全相同。当然，您宝宝的外表和性格会根据您的遗传基因自动随机生成。最后提醒一下，按照法律规定，宝宝性别也必须随机生成。”医生坐在办公椅上，摆出非常职业的笑容。

麦女士站在一旁，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根据《社会生育公益法》162条第5款——这项服务是免费的。好了，只要您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服下这颗‘宝宝药丸’了。”这套流利的说辞不知已经对多少患者重复过多少次了，医生声音沙哑地对麦女士补充道，“经过76年临床观察无任何副作用，您尽管放心使用，药效绝对让你满意。”

听完医生介绍，麦女士欣然点头，大概是对“宝宝药丸”非常满意，二话不说唰唰唰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并在医生的指导下服用了药丸。

一切静待结果。

的确，套用医生的原话——“药效绝对让你满意”，第二年秋天，麦女士顺利地产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足足有9斤重。这个可爱小生命让麦女士整天忙的不亦乐乎，好像上帝终于给了她人生的意义。随着孩子第一次奶声奶气地叫妈妈、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考试得A、第一次冲动打架、第一次失恋痛哭……所有成长的印记，和其他普通男孩没有什么两样。

就像医生承诺的那样，男孩顺利地长大成人了，也许是命运的安排，男孩又遇上了一个美丽的女孩，不久后，他们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在这25年时间里，麦女士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只是，幸福的麦女士也渐渐开始有了银发。

不知为何，婚后那几年麦女士都没有抱上孙子。直到有一天，美丽的妻子找到麦女士哭诉，并拿出一份医院诊断证明，诊断书上表示丈夫无法生育。而且，据妻子说，每次在房事关键时刻，麦女士儿子的身体就会发出微弱的“滴滴~滴滴”的报警声。手足无措的妻子说着说着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她的心情，恐怕没有人比麦女士更了解。

麦女士愤怒地找到了同样上了年纪的医生。“哦，这是‘宝宝药丸’的正常表现”医生边说边翻开二十多年前陈旧的协议书，指着最下面一行小字说，“本产品系免费供应，因此只提供基本功能，使用其他功能需额外付费。”

“30万元就可以开通生育服务这个功能，其实很简单的”医生提醒。

麦女士的头发都被气得竖起来了：“你说的倒是轻松！这是抢劫！无耻！卑鄙！”

“那么其实您也可以让那位女士免费服用一颗‘宝宝药丸’，同样可以生下像您儿子一样健康成长的宝宝。”

“然后呢？然后我的孙子，孙女是不是也要服用药丸？然后还要来这里开通天价生育服务！”

“请冷静。我是不知道以后的法律是怎么规定的，也不知道以后的收费到底是多少，但事实确实有可能如您所说”医生双手一摊，摆出一个无所谓的态度，“个人认为，开通这个功能对你来说是最佳选择。”

接下来是长达三分钟的沉默。沉默之后还是沉默。

“请问”，麦女士无奈地打破沉默，挤出一丝僵硬无比的微笑问道：“我还有没有其他选择？”

“抱歉，的确没有”医生有些不太耐烦了。

没办法，麦女士垂头丧气地妥协了，几乎掏出所有积蓄，乖乖开通了“宝宝药丸生育功能”。

医院总算是言而有信，在之后的一年里，麦女士成功地抱上了孙子。孙子很快地长大成人。时间对谁都是一样的，麦女士也一天一天变老，步履蹒跚。让人欣慰的是，儿子总算争气，抓准时机搞了家跨国贸易公司，成为了商界风云人物，声名扶摇直上。

一边是生意，一边是母亲，世事难两全。年迈的麦女士被冷落了，老弱的身子再也无法创造什么价值了，就连自己穿上大衣也变成一件痛苦的事情。麦女士的积蓄已经所剩不多，她要活下来，她想到了儿子。

“唉！终于到了需要儿子来赡养自己的时候了。”麦女士心想。

她满怀希望地找到儿子谈到了这个问题，然而在这个议题上，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找到什么共同语言。对于赡养老人这个问题，儿子满口托辞，顾左右而言其他。曾经旧日的温馨时光，此时此刻怎么也看不到半点影子！麦女士总算明白，这次谈话继续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面对自己养育了40多年的儿子，麦女士又悲又愤，颤抖着喊道：“我，我要去法院告你！”

话音刚落，听见儿子身上又响起了微弱的“滴滴~滴滴”的报警声。

……

“本产品是免费供应的，根据协议，如果您需要开通‘赡养功能’，那么请缴纳80万元。”医生在电话那头说道。

“如果我有80万，如果我真有80万，还需要别人来养活吗！”还没等电话那头说完，麦女士就已经开始自言自语，也不管电话那头年轻医生的喋喋不休，直接瘫倒陷在沙发里，电话顺势掉落在地板上，摔得稀碎。此时，她却听不到任何声响。她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天花板上，然而却从眼神里找不到任何焦点。天色渐渐阴沉，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这次还能有什么选择？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怜的麦女士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

她想到了死。

终于，麦女士用尽力气，颤颤巍巍地打开房门，从楼道一步一喘地爬上天台，艰难地迈向天台边缘。她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下一刻为此生做个了结。

啪嗒、啪嗒，不知道是雨声还是麦女士的落泪声。

似乎是时候了，麦女士缓缓闭上双眼，过去的美好画面在脑海里一幅一幅地闪现。

再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麦女士身体前倾，深呼吸，一只脚已经抬起准备向空中迈去。忽然，身体里响起了“滴滴~滴滴”的报警声，并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脑海里播报：“温馨提醒，缴纳100万元即可开通自杀功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