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帝丧,天下素缟。
“宣——箫笙,箫宜贵妃。”内侍挥着拂尘,高声唱到。那声音好似瓷瓶儿落地那样刺耳,再满是素衣缟冠的殿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箫史端坐在上位,耷拉着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此刻伏在地上箫笙,十分享受箫笙匍匐的姿态和不情不愿从口里吐出的太后千岁金安。
“先帝在时很是宠爱贵妃,如今先帝去了,哀家思来想去决定——”箫史的话顿了一顿,眉梢微挑,觑着阶下人因为惧怕而颤抖的双肩,忽的笑了:“哀家决定,宜贵妃箫笙,随先帝,殉葬。”
话尾二字刚刚掷地,箫笙忽的抬起伏着的头,有几根青丝滑落显得很是狼狈。不自觉的咽着唾沫,手死死扣着地砖的缝隙,妄图掩饰自己的恐惧:“先帝没有这样的旨意,你凭什么!”眼神飘忽不定,气息起伏,她知道箫史不会放过她,可仍撑着自己早就莫须有的颜面,声嘶力竭的喊道:“我不会殉葬!先帝不会准你这样做的!”
箫史忽的咯咯笑起来,眼底是七分嘲讽三分戏谑。耳垂上的珠子波动不止,许是笑够了,方才敛了神色:“先帝?我的好妹妹,你怕不疯魔了吧,先帝已故,如今这九重宝座上坐着的是哀家的儿子。”理一理袖口,又慢条斯理的续上前头的话:“哀家准你去殉葬,该是你的荣幸。”
阶下的贵妃仍兀自摇着头,箫史起身向阶下走去:“看来妹妹对先帝的情谊,不过尔尔。”
径自走到箫笙的面前,只手钳住箫笙的下颚,目光驻足,上下打量着箫笙染上惊恐的面颊,片刻直起了身,洪袖拂过箫笙的脸,感慨道:“岁月似乎格外对妹妹关照,比之少时,竟没变化分毫。”目光透过窗棂看向四方天,目光有些许的朦胧,似乎在追溯着什么过往:“年少时候……”
年少时候,箫笙忽的听得这一句,眸子亮了一亮,忙不迭的说:“姐姐…姐姐,这些年是妹妹我做错了,念在我们同出一家的份儿上,念在父亲的份儿上,好姐姐你就饶了妹妹,妹妹…我,我还不想死。”
箫史的眼底多了几分戾气,只刚刚闪过,便又做出了一副笑颜晏晏的模样,这让箫笙更多了几分猜不透的惶恐,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妹妹不想死?”箫史抛出了这样一句话,偏头瞧着箫笙,脊背挺的直直的因逆着光瞧不清神色表情。箫笙小心翼翼的点着头,攥着拳头骨节直发白。
半晌,箫史才缓缓道:“好,我成全妹妹,念在……唔…念在……”尾音拉的老长,锁眉很是费力的思索了片刻,许是想到了,骤然一笑:“就念在妹妹曾夺走了哀家所有的份儿上,哀家饶你不死,哀家就效仿汉朝吕后之法,赐你——彘刑。”
箫笙娇艳的脸上出了几道裂痕,浑身止不住的颤,原本好看秋眸几欲瞪出,一口银牙欲碎,使着劲从牙缝里蹦出句:“箫史你…!”
“我不得好死!”箫史突然拔高了音调,堪堪的断了箫笙的话。愤然回席,用下巴点了点箫笙,似笑非笑的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这话,哀家听了无数次。哀家就算不得好死,也得先看着你们一个个儿的都死光了!来人!传请王徐修旭,舒和公主徐蛾来。”
“你叫我儿子女儿来做什么!”箫笙歇斯底里的喊着,也不顾了什么规矩,狂颤的手指着高位上的箫史,双目猩红:“箫史!你放肆!我儿子是荣王!你不能动他们!你凭什么!箫史你不得好死!你跟你儿子都不得好死!”
“你放心,哀家不会动他们。”箫史漫不经心的掸着凤尾花染红的指甲,不用去瞧也知道箫笙正在用什么样恶毒的神色盯着自己,噙着一贯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冰冷:“哀家只是觉得,如此盛况,当叫两位贵人来看看,才不枉此举。”
“来人,宜贵妃不遵妇得,正值国丧,私通外贼,哀家每每念此心痛之至,念在往日侍侯先帝之苦功,仍尊为宜贵妃,于午门前行彘刑,由荣王及舒和公主代为监刑。带下去吧。”
箫笙就这样被一众宫人拖出了殿外,谩骂的声音随着人的离去渐行渐远,永寿宫里又恢复成了如死潭一样的冷寂。
“还回来了,总要还回来的……”箫史喃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