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如果故事的主人公换成妈妈,我也会流泪。
离婚、单亲、重男轻女、忽略、欺骗、早恋……电影《狗十三》想表达的太多了,就像李玩承受不住成人世界的规则,两个小时的电影也无法表达出如此多的主题。
单亲家庭中的孩子总会格外受人关注。父母一方的缺失会给孩子埋下一颗孤独、不信任和被抛弃的种子。姜思达在《透明人》对话马思纯中讲到,父母离婚对他造成的最大伤害是不会相信任何人。“因为最亲近的人都会离开你,还会有谁不会离开?从小听故事都是两个版本,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父母之间相互的信任、彼此之间的爱意是孩子最大的底气。对比之下,马思纯更愿意相信别人,有弹幕说她是幸福的,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没有经历过人生的黑暗,才会相信人性本善。
但是,单纯因为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而不离婚,只是父母的自我感动,生活中的争吵、冷漠和欺骗会给孩子造成更大的伤害。这种伤害不一定会爆发,但却成为了人生的底色。
我还不明白最好的婚姻应该是怎样的,周围的婚姻基本都是遍地鸡毛。就算是婚前再好,结婚后也会有无数令人崩溃的时刻。爸爸在我三岁时离家工作,只有五一、十一和过年回家。爸爸回来之前,我会默默算好爸爸待在家里的时间以及我自己一个人睡的时间。我从心里不想让爸爸回来,因为爸爸在家,三天后就会和妈妈吵架,妈妈心情不好会冲我发脾气。我知道他们吵架多半是因为奶奶重男轻女而引发的不满,也就是说,因为我而吵架。大人们总是以为要不顾一切为孩子争取利益,可他们不知道,看着他们拼命的样子,孩子会心疼,也会恨自己。每次吵架,我都觉得自己冷静异常,甚至有些冷血般可怕。
偶然一次,我学会了讨好妈妈,学会了顺着她说话,学会了在他抱怨爸爸的时候沉默,学会了在她抱怨奶妈的时候咽下泪水,学会了什么都不说,学会了以笑容面对所有人,学会了好好学习。我找不到那个会发脾气的我,在我的世界里,我不可以对人不好,也不会和别人太过亲近。如果没有靠近,就不会有抛弃。
“你爸爸在外面工作,也不管你。”妈妈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我当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我知道爸爸爱我。小时候我睡颠倒了,夜里两三点,爸爸抱着我上街、给我煮面条。每次回家都会给我带费列罗,在我抱怨太妃糖不好吃之后他再也没有买过。相比于妈妈的严厉,爸爸更多的是宽容。十一岁,走累了,爸爸还会驮着我;在家里爸爸发脾气多半是因为妈妈冲我发脾气。妈妈总是说爸爸这样对我不好,太溺爱我了。或许爸爸觉得,长时间不回来,不知道怎样对我好。但是,小小的我不明白。到底是妈妈的严厉对还是爸爸的宽容对。
父母或者长辈总是以为爱可以消融一切,其实不能。现在的我,不能忍受争吵,不能接受别人对我大声说话。渴望有人爱我,又希望自己独立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妈妈强势,爸爸软弱,就算他们真的爱我,可那种恐惧深深种在我的心里。遇到重大决策,“你不行”“女孩一到高中就不行了”“你爸爸不要你”“是个女孩也不错”各种声音在夜晚扑面而来。我明明知道自己只是因为恐惧,但却无法阻止这些声音进入脑中。方可成老师在一次夜聊中讲到,我们终将依靠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和进取心摆脱原生家庭带给我们的困扰和桎梏。我知道,这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李玩其实只是需要一点关注,而不是大人们自以为是的为她好。上个周天和妈妈一起吃菜煎饼,妈妈给我加了青椒。“我不吃青椒。”我一时没忍住,抱怨起来。这在我小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的。三年级的时候,舅妈怀孕住在我家,妈妈顿顿鸡汤、骨汤,这是我最讨厌的饭,因为表达抗议,妈妈把我关在门外,我至今扔记得我在楼道里哭着哀求以及伴着眼泪喝下鸡汤的时刻。至今我仍不喝鸡汤。妈妈也变了,“不想吃再点一个吧。”只是妈妈不明白,我想要的,只不过是她记住我的一点习惯。
四年级的一天夜里,我醒过来,发现旁边的妈妈不见了,我哭着打开门,冲着楼道喊着:“妈妈,我以后会特别乖,特别听话,不要不要我。”妥协,也许是从这一刻真正开始。波伏娃的《第二性》中提到,女性的社会性别是被驯化的。童年生活带给我的不自信影响我后来的每一步。大学时期,读了一些小说,接触了一些优秀女性,逐渐明白世界上的另一种可能性。对过去越来越包容,可过去的那些经历,总是以各种形式吞噬我。
每个无法摘下面具的大人,都是从带着面具跳舞的孩子发展而来的。很庆幸,我能认识到这一点,愿意去努力摆脱。也很不幸,那种不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悲凉底色却无法洗刷。我不想原谅过去,但我愿意接受以后的爱。爱自己的人,要么经历过风雨,要么就是在爱里长大。不愿意做生活的提线木偶,那就做一只即使面临风雨也要展翅翱翔的风筝吧。
就那么一根细线,由爱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