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乾昌
中秋月,在乌云间窥觑,不见那忙着射日的后羿。
我,半裸在床。
墙上,爬山虎依然葳蕤,园中的月季竟有半片枯叶。
今夜没有空姐,今夜寂寥如嫦娥。
忽想起那日,奔向武山洛门镇。在那家简陋的招待所院子里,诺繁的葡萄架上仅剩最后的一串葡萄,当时即想,这最后的葡萄会不会跑进我的肚中,经过肠胃辗转,倾泻在秦州某处的沃野让它欢畅回归自然。后来,果然如愿,因为老板读懂了我的望眼欲穿。
一天的忙碌按下不表。
入夜,只想搂着自己酣睡则个。
同行的屁声呼噜声撕心裂肺,在长夜里蔓延,我却无眠。恰此时,几只婀娜摇曳的空姐翩翩来访。看来今夜,寂寞不只我一个。
然而,蹊跷的是,这空姐似乎只对我有着某种难以割舍的情愫,把一个个热辣的吻献给我娇嫩的屁股,不禁让人想起那首烂大街的口水歌――你的嘴边,美臀很多,为何偏偏只看中我的……
终于伤不起,于是裹紧全身只留一鼻孔,却依然有痴情的舞者义无反顾随着呼吸气流撞进来。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死亡。
我的脑中忽然闪过这句话。
为了证明自己还在沉默中活着,我决定和空姐摊牌。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要先礼后兵。可惜,武山的空姐听不懂我的京兰腔。
看我裸奔抓狂,她们一个个在白色的屋顶迷惘。
夜,依然静谧,不懂我悲伤。
空姐,悠然淡定,看不穿我惆怅。
窗外,葡萄架的叶子上,掩映出我的憔悴和张牙舞爪的舞蹈。
我出离愤怒了!
那只穿着苏格兰格子裙的空姐居然在我的床头搔首弄姿,这赤裸裸的挑逗即刻让我血脉喷张。
好吧!这次是你主动的,可别怪我斯文扫地!
于是,我扬起化骨绵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向那细腰肥臀的空姐发起攻击。
须臾之间,翻开手掌,一团殷红的鲜血在雪白的墙上蔓延。血点中间,那只曾经不可一世的空姐已经不省蚊事。
看着手心的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出血,瞬间得意之后,忽然有些怅然若失,心头微微颤动。
一个婀娜多姿的空姐就这么在我罪恶的魔爪下化为粉齑……
是的,她也曾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也经过了母亲的怀胎孕育,在父母饱含期望的眼神中嗷嗷待哺;她也曾作为一个苗条的孑孓在水中欢畅;她也曾满怀壮志做一个优秀的空姐......
此刻,也许还有一群儿女在热切盼望她的归来。
但是……他们的母亲却再也回不来了,因为我亲手把她给杀了!
我右手的无名指微微颤抖一下,手心的血告诉我,她曾是一名优秀的空姐,她吸的血多而新鲜。无疑,她是勤劳的,她不过是在尽一个优秀空姐的职责而已,而我却成了毁灭这一切的刽子手。
更重要的是,她既然已经吸了我的血,那血已经深入了她的身体经脉,意味着她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不能分离了,她那留在墙上像玫瑰灿烂开放的血是属于我们精神以及身体的高度融合的结晶……这一切都顷刻间被我无情毁灭!
我的手无力垂在半空,感到空前颓丧。她们留在我身上的一个个肿包,就像一个个军功章,承载了她们的荣耀,见证了我的无耻。
我趔趄着挪到床上躺下,把那盛满罪恶的右手压在被子下,眼神空洞无助。
其它幸存的空姐们发出阵阵哀鸣,用防空警报祭奠她们死难的同胞。
我做出了一个平生最果断的决定——掀开被子,迎接空姐们的到来,我要做她们最后的晚餐!
如果生命是个轮回,我愿意成全她们,成就自己。
那一夜,同行的屁声如礼花在夜空绚烂绽放,口水像决堤的渭河奔涌,而我用修成正果的毅然决然裸睡在洛门的夜空下……
......
今夜,月儿羞涩,只不见空姐。
墙上的常春藤影影婥婥,似有几滴细雨飘零,没有芭蕉,没有荷叶。
又是一年秋凉,又有多少断肠人在秋风里萧瑟,华发渐抽银丝,月中嫦娥亿万年等不来她的八戒哥哥。
凝望窗外,惦念那洛门的空姐。
也许来年,她们还会翩翩而至,也许她们会拖儿带孙,轻扣我的柴扉,登上我的朱楼,只是,月移人瘦,不知旧人可曾相识否?
——于2013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