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上世纪二十年代末出生的人,从各类票证的出现到消失,父亲亲历了计划经济时期各种票证的使用过程。
1955年国家实行了统购统销政策,对粮食、副食品和各类生活物资实行定量供应,其原因就是国内物资匮乏,对有限的物资进行平衡分配。
父亲自年轻时起,就天天与票证打交道。父亲说,25岁时曾因舍不得轻易使用肉票,致使一枚宝贵的“半斤肉票“不小心过了使用期限而作废了,心里很是唏嘘不已,很久难以释怀。
父亲说,那时候干什么都离不开票,就连买块豆腐也不例外。哪像现在,拿上钱想买啥买啥。
在计划经济年代,人们的生活必需品,大到自行车、缝纫机,小到针头线脑,都必须凭票证才能从各种副食杂货店里买到,买肉要肉票、买煤要煤票、买烧柴要烧柴票,甚至连卫生纸都要票,父亲去当兵之前新添的一裤子也是凭“布裤票”买的。
而且除了全国、全省流通的票证以外,还有当地发行的各种补充票证。
生活所需的食盐、煤油等,随时可以凭票购买,有时过春节前还给每户发一斤白酒票、一斤红糖票。
粮票更是必不可免的一种票证,粮票的人均标准不但随着粮食生产形势的变化几经变更,而且依照人员年龄和工作岗位的不同还有详细的划分,有工作的和没工作的不一样,打铁的和教书的不一样。
比如7岁以下儿童每月9公斤,13岁以下每月10公斤,中学生每月15公斤,女干部每月14公斤,男干部和工人每月17公斤,重体力劳动者再增加一定数量的粮食补贴。
我家因为女儿多,饭量都不是很大,粮食年年都会有节余,但那时候节余下来的粮食可不敢随便浪费掉了,都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过上二三年之后,在不影响全家饥饱的前提下,很小心地卖上一部分。
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粮本,上面登记着家庭人口的详细情况和粮食定量标准,粮本上的人口和户口人数严格挂钩,没有户口的人是没有粮食关系的。并且如果谁要调动工作,在迁户口的同时还必须办理粮食关系转移手续,以便在新的地方领取粮本。
在那个特殊年代里,票有时候是比钱要管大用的。父亲说,他有一次出差到三门峡,本来按计划到指定粮店换了全国通用粮票带足了一个月的,结果去了情况临时有变学习时间延长,父亲不得不辛苦迢迢从三门峡返回内蒙来换取粮票。
那时候的粮票是定量供应的,也没有人思谋着去借,因为别人的借给你了,人家就得饿肚子。
尽管票证种类繁多,名目细致,但那时候的票证多数时候都是不够用的,尤其是布票。
记得小时候,最好的年景里我们一年四季也只能穿到一身新衣。过年时候做一身新衣服,冬天套上棉袄,夏天就单穿,通常要穿到第二年的过年。
而且这是正常时候,遇上非常时期,比如哪个亲戚结婚,我们的布票就得根据关系的远近多少赞助一些了。
有一年,小舅要娶媳妇,母亲就把家里的布票全部赞助了小舅。这样一来,我们姐妹就只能轮流过年穿新衣了,有时候好几年不穿新衣过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最紧缺的时候,我家甚至拿不出买块补丁用的布票。母亲也因此形成了爱攒布头的习惯,经年不能改变。
今天过日子,老年人普遍比年轻人懂得节俭,除了素养较高外,过怕了穷日子也是一个很主要的原因,这可能也是票证年代留给这一代老年人最鲜明的时代性格特征了。
因为那时候,没有票证,生活就无法维持,计划票证的使用在心理上逼着人们形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
父亲说,那年头,几乎没有不用票证用能买得到的东西,究竟用过多少种票,恐怕现在已经很难有人能说得清了。但让父亲记忆清晰的是,那时候总也不敢随便把票用光了。正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留着一些心里总是踏实无比。
若干年以后的今天,父亲说,虽然现在买啥都不用票了,但是,坚持那种习惯,就等于省下了钱,省下了钱,就等于赚下了钱。
当然,除了养成节俭的习惯外,当年的计划票证更多地则是给人们留下了辛酸的记忆。过日子节俭在任何时候都是应当的,不应当的是请客的时候也不得不如此节俭。
如今父亲挂在嘴上最经典的一句话是:过日子不得不仔细,请人不得不大方。
改革开放给中国带来了巨大的变化,更给人们带来了全新的思维方式,而最为主要的是,带来了物质上的不断丰裕。与此同时,烙满时代印记的各类票证也渐次退出了历史舞台。
今天,票证年代已成为永远不可能逆转的历史,但对于票证年代生活的拮据与困顿,父亲至今仍记忆犹新,回想起来的时候甚至有点不寒而栗。
让父亲略感遗憾的是,那时候遍地都是的票证,没能留存下来一些,那些渐次绝迹的票证背后折射出的是喜人的变化,如今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那些能够穿过岁月风尘留存下来的老票证,不正是新中国老百姓生活变迁的生动见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