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天不适合登田插秧

才趋趋赶到屋檐下,雨就落了下来,伴随着不时从天而降的电闪雷鸣,称不上是雷阵雨,更像是早春的连绵阴雨。转身往回望,田里还剩孤零零的几个身影仍在农作着,灰蒙蒙的,偶尔被淅淅沥沥的雨水衬得摇曳了几下。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哪一个是母亲。

这里似乎是一间柴屋,屋门前的水泥石板坑坑洼洼的,看得见下面的泥土是黑色的,混着屋檐瓦片上流下来的雨水,泛着棕绿棕绿的颜色,还有些细小的泥粒在里面微微滚动着。我敢拿我身上仅剩的那可以买一根带有绿豆的冰棍的两毛钱来作保证,大晴天的时候,这里肯定是放牛的场所,屋前那一小片零碎的草地更是证实了我的想法。最明显的是,门前的地面上还留下了一堆堆那些牛消化完草后拉下的粪便,我猜那些积水颜色的始作俑者就是它了。

风夹着雨水破空而来,稍微有些清冽的意味,打湿了尚未来得及躲进屋檐下的衣角,闻得到雨水特有的那种发涩的味道,夹带着田地里的腥气,好像没熟透一样。手臂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手心痛痛痒痒挠又挠不着,一阵一阵的,一瞬间却又退得不见踪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风劲过后,被搅动的粪便味、霉味都混合漫延开来。不忍再停留在门口,便都要进屋里去,却感觉无处落脚。

本以为这是一间废弃了的柴屋,没想到里面堆满了稻草,霉味更重了。其实这里并不适合作为一间柴屋,太潮湿了,地面还有渗水的倾向。

三个人很勉强才在垒得老高的稻草前找了个位置蹲下,那种无处落脚的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带来的粥肯定是冷掉了,不过不是冬天倒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一共两盒,都被装在了不锈钢饭盒里头,最上面是装菜的一层,那里静静地躺着几根白萝卜干,自家制的,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味道还是不错的。粥的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膜了,实在不忍心去挑破它,可是又好想吃它。

总觉得有点违和感,凉掉的粥在口中嚼了几下,虽然还没到如同嚼蜡的程度却有点食不知味。更正确来说应该要把它称作稀饭,没有米饭成粒的嚼劲,也没有粥的水润, 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最是难受了。

“把门关上吧!”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接着都齐刷刷地望向了门口。嗯,确实需要关上。

“看着那一堆堆的牛屎就吃不下了。”细雨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果深呼吸一下的话还会闻到一股微妙的味道。狼狈到极致反而很想笑,我觉得这样很奇怪,又觉得很合情合理。

插句话,至于为什么要把我二姐叫做“细雨”,全是因为小时候她很爱哭,却不是鬼哭狼嚎声嘶裂肺而是呜呜咽咽看起来很不痛快那种。起初她很反感,大概是不知道这个音节写出来是“细雨”,后来我给她取回这个外号的时候她反而很淡定地接受了,甚至看起来有点小开心。

在这样的用餐环境下也不知是怎么吃完的,老实说,把这次用餐称作“把食物塞进胃里”要来得更正确些。稀饭还剩有一个人份,那是留给还冒着雷雨在田里插秧的母上大人的。

外面雨下得小一些了,雷却不曾停歇,闷闷响过好一阵子才有一道白光劈下来,裹着刺耳的破裂声,像是要惊醒什么。远处灰蒙蒙的一片,想拨开雨帘看真切一些,母亲是否在过来吃午餐的路上。只有三顶草帽,冒雨过去被淋湿了的话并不妥当,唯有等雨停。

可是雨却没有要停的意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那个要停雨的趋势。不得已过去的时候,母亲还披着那个透明塑料袋弯着腰在插秧,裤腿被卷到了膝盖处,左手拿着一小把秧苗,右手把秧苗一颗颗地插在田里,动作柔顺似水,偶尔拨一下附近的稀泥来填上被脚踩出来的空缺。

周围都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田地,有的已经插满了秧苗,有的还没开始,也有跟我们一样卡在半途跑去避雨的。那股肥料味被雨水冲淡了许多,闻起来没有那么刺鼻了。田的水面被雨滴激起了一圈圈涟漪,说它是泥塘也不显得过分。

叫母亲去吃午餐的时候果然是被责怪了,大叫着让我们回去避雨,一会再过去什么的。可是我知道她在说谎。她说的一会跟我们认为的一会差得可不是一刻钟那么简单!三个人就那么杵在田基那里干瞪着母亲,摆着一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插秧,看你能耗到几时”的模样。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跟着我们一起前往那神圣的用餐环境。其实我是很迫切地想把避雨场所先介绍给她的,可是想起上一次我恶劣地讲着关于粪便的话题结果惹得她吐了一口不知是口水还是胃酸的东西出来后,我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祸从口出这个真理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当四个人前前后后排着队跨越那一堆堆的牛粪时,我就突然想起了曾经那个为了记住26键而玩的小青蛙过河的游戏,一跳一跳的,很是相似。

门无疑是要关上的,四个人蹲在稻草堆前显得更拥挤了。有一股汗在衣服上被蒸发后留下的味道,我曾一度以为那是稻香。现在想想我错了不止一个度。又说了些什么已经忘了,只觉得碰上这个雷雨天很是新鲜,就像台风过境不用去上课一样。可是被耽搁下来的事始终还是要做的。

外面的雨还在下,屋顶传来了雨滴落在瓦面的清脆声,滴滴答答的不似刚刚那般喧闹。甚至有种这场雨不会再停下来的错觉。如果没有这场雨,今天还是很适合登田插秧的,目之所及,阴云遮挡了烈日,投下一片阴凉,一切都显得微凉起来,简直就是夏天的馈赠。但是所谓的天公不作美看来就是这般了。

谁也没有再多说话,听到雨声小些时就会跑出去看一下。想雨停又想雨不要停,不想干活,可是不做它又不会自己跑掉,还是早些完成早些回去罢,这里离家还是有点远的。

但当夜灯初上我们才得以回去的时候,果然还是要嫌弃一下这场半路杀出的雷雨的。雷雨天果真不适合登田插秧!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03,456评论 5 477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5,370评论 2 381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0,337评论 0 337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4,583评论 1 273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3,596评论 5 365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8,572评论 1 281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7,936评论 3 395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6,595评论 0 25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0,850评论 1 297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5,601评论 2 321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7,685评论 1 329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3,371评论 4 318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8,951评论 3 307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9,934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167评论 1 259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3,636评论 2 349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2,411评论 2 342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