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嗨,好久不见,”林萧手按回车,聊天框内的信息发送了出去。
凌晨一点。林萧把面前的笔记本缓缓合上。他长吁一口气,今天的工作终于完成。他拿出手机,打开QQ。他许久以前被别人拉进的“同城交流群”,也没人说话,他也懒得删。现在却好像冬眠过去,群里你一句我一句聊的不亦乐乎。
他好奇地点击进去。初入眼帘的是一个动漫头像,留着披肩长发的少女,脸颊白里透红,头微微低着,害羞的样子很可爱。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他凭直觉应该跟她说话,于是随意打了几个字,@了她。
“好久不见,”他听到滴滴声。她迅速回复了他。
他加了她好友,她同意了。
“你心情不好,”他说。
“为什么这么说?”
“你少了一个‘嗨’字。”
“你真有趣,不过真的被你猜中了。”
“我专治心情不好,”他调皮地说。
“你是医生,可我不是病人。”
他刚点燃香烟。她迅速地回复:“太晚了,我要睡了。”
他和她互道晚安。
2、他上班整整一天,包括加班的时间,都无法集中精力。她像是有魔力一般,他想知道她的更多。
一连几天,她都没有上线。他手机开开合合多次,同事为他高兴,说业务多有钱挣。他心里只得苦笑,年将三十,谈过浅浅淡淡的两段恋爱。
上大学时,他只知道学习,每年国家奖学金都少不了他的。
他大学学的是汽车机械。他有激情,有挑战性。于是,顺理成章地应聘了宝马4S店的汽车销售。他工作努力,销售额月度排行榜总是月月第一。在工作期间,他认识了他的第一个女友。
她是秘书,长得虽不出众,但皮肤白白的。她笑起来好看,他就常常盯着她看。他攒下了为数不多的钱,她说买哪个,只要他的钱还够,他也不吝啬,掏出钱包就付钱。
她感冒了,总有他瞻前顾后替她守护。她想吃城北街的羊肉串,即使大雨滂沱,他都为她奔走。她半夜失眠醒来,不管他累不累,她都要让他陪她去卫生间,她说一个人会怕。
他不在乎,他心甘情愿,他以为她事事依赖他是爱他的表现。
他以为他一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有了她。
他吃了三个月的方便面,终于攒够钱。他单膝跪地,双手举着一款恒久之珠钻戒。她看着他,不消一秒钟,她的脸沉下来。
“才这么小,你这么抠,让我在我的朋友面前怎么看我,”她抱怨。
“我会努力挣钱,挣到了钱会给你买更大的,”他努力挽回。
“要想结婚也可以,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最小两克拉。”
他以为她是调皮可爱,需要他来宠的小孩子。可他现在看清了她,她是这么的刁蛮任性。他大骂一句“滚”,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他第二个女友比他大两岁。
她常常下班后,休息日都主动陪他。他内心却忐忐忑忑,她说的话他常常听不到。她对他好,她爱他。她暗示他,她家里催着结婚,他总是心不在焉地敷衍她。就这样不温不火的将近一年,女孩终于彻底对他失望。他们的关系在自然而然中结束。他自责过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他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时间在忙碌中过得很快,倏忽之间,他将近三十岁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开了一家自己的公司,生意如火如荼。他孤单的心无处安放,偶然看到了动漫头像的她,他像是找到一个排解的出口。
3、两个星期后的某一天,本不抱希望的他,再次看到她的头像亮了起来。
“嗨,好久不见,”他说。
“不长,十几天。”
“疗伤去了?”
“伤口太深。”
“可我是医生。”
“医生也治不好不治之症。”
“我是医生,知道症状才可以开药方。”
“你真想知道?”
“想,”他说。
她说出了她的故事。
6年前的一天。她的同事艾琳生日,死拖硬拽地把她拉到酒吧。艾琳喝加冰的威士忌。周围的人们在舞池里疯狂地舞动,她在摇曳的灯光下,战战兢兢地小嘴抿着橙汁。她第一次来这里,她和艾琳说这是坏人才会来的地方,艾琳笑着说她傻。艾琳说今天是她生日,让她来体验一次“坏人”的地方。她没办法,生日一年就一次,总不能驳艾琳的面子。
“美女,能一起玩个游戏吗?”
她看到两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向他们走过来,显然是刚刚下班就迫不及待地来了这里。说话的那个人身材臃肿,他身旁的男人脸型棱角分明,健朗的身形。
她有些害怕,靠得艾琳更近了。艾琳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和他们有来有回,笑声此起彼伏。她融不进这个场面,只是喝橙汁的时候会偷看那个身形健朗的男子。
“你们会玩国王游戏吗?一共四张牌,分别是红桃1,红桃2,红桃3,国王King,抽到国王的人可以指定红桃1做任何事情。”
几次抽取之后,她终于和身形健朗的男子抽在一轮。可她是红桃1,她有一些莫名的紧张和激动。
他说:“刚才就看到你手臂上的手链了,很漂亮,能摘下来给我看看吗?”
旁边响起了胖男人的嘘声:“你们好像纯洁的中学生,真没劲。”
酒吧的纯洁在她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他英俊的绅士模样给她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于是,她憋红脸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后,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她笃定他,她笃定他是她一世的爱人。他们结婚了。
可他结婚之后简直变了一个人,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他频频外地出差,家里只由她一个人操心。电费水费天然气费都由她交。扫地,洗衣服都是她来做。好不容易收拾的干净的家,他回来后再次折腾得不成样子。她安慰自己说这不过是女人该干的事情,他在外挣钱也很不容易。
有一次他生日,她为了给他惊喜,去了他出差的地方。她在酒店外等着,等来的不止有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旁边的的女孩不过是他的同事。她却看到他捏她的屁股,女孩也并不闪躲。
她在火车上坐了5个小时,眼泪像断线的风筝,停不下来。她在家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跟他摊牌。“凭什么我帮你忙前忙后,在家各种帮你擦屁股,你却逍遥在外,我又不是全职保姆。”
他跪下来哭着喊着求她原谅,她使劲扇了他几巴掌后选择原谅。
她以为一切的灾难结束。她现在才明白他都可以改名叫“灾难”了。
以前的他还会照顾不吸烟的她,想抽时总是独自去阳台。她说她怀孕了,现在的他雷打不动地继续看着足球,吸着烟。烟盒,易拉罐空瓶,报纸,脏衣服满天飞,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还得默默收拾他遗留的残局。
有一次他们逛超市,那时候的她肚子已经隆起一些。她从口袋中拿钱包中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顺带出来掉在地上,她对他说:“帮我捡一下。”他说:“你没手没脚吗。”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自己捡,她抻着身体,没注意脚下的湿滑,她的肚子结结实实地砸在洁白无瑕的大理石地板上。
深红色的液体从她的下体淌出,男人吓坏了。在医院的走廊上,她躺在担架床上被医生和他推着赶往急救室。他紧张地看着她,他额头淌满了汗。她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是狰狞地看着他笑,他是怪物,她想杀死他。
最后,孩子流产,她也并没有杀他。她看清了他,男人真是个可怕的怪物,不到最后一刻她都无法确认眼前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就是全部,”她说。
4、林萧看着电脑屏幕发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他让她重新回顾了她的伤心过往。
“怎么不说话了,我很恐怖?”她说。
“没,你很了不起。”
“你称赞女人的方法很特别。”
“能见一面吗?”他打出这句话时连自己都吓到了,可是已经按了回车,为时已晚。他又点起一根烟。
“虚拟的网络而已,别太认真,”她说。
他们继续聊着,今天似乎有说不玩的话。作为不见面的补偿,她告诉了他她的手机号码。他说手机号码也是用无线网络来实现通讯的,肉眼也看不到,所以也是虚拟的。
她的名字也告诉了他,她说她叫雪琳。
5、今天是周日。他靠在沙发上,手里的遥控器按了又按,不管是哪个节目他都看得心烦意乱。沙发旁的茶几上,报纸随意摊着。沙发上三个抱枕,一个在地板上,他刚刚碰掉的,一个在紧挨沙发后面的窗台上,另外一个在他背后垫着。
他每天都在QQ上等她。她一连三个月都没有出现过。他拿着手机,雪琳的号码被他刚刚拨了又急忙按掉。他们才聊过两次。他手不停地挠着头,他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
只是,在他犹豫的短短几秒,他没来得及按掉的电话拨通了。
“你好,”雪琳轻柔温煦的声音传来。
他突然心生一丝怜悯,发出像太阳一般温暖声音的她让他险些掉下泪来。
“你好,我是林萧。”
“有事吗?”
“我想见你。”
他被自己的直接吓到了。不过,令他惊讶的是,她同意了。他们约在“流浪清吧”。
他们约在晚上八点,他七点就到了。
她很守时,在八点准时坐在了他的对面。
她瘦瘦的脸,比起以前,下巴更明显了。眼角可以看到些许的鱼尾纹,像是用细细的毛笔勾过一样。披肩的长发和以前一样,迎着灯光的方向,很耀眼,柔顺黑亮。
他毕业实习时去她上班的公司跑业务时见过她几次,也不经意间看到过她的QQ头像。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她稍稍有了一些变化,但当初关于她的记忆,他仍然记得。
工资一直拖欠没有给他,他饿在她面前站不稳,她把她的午饭分给他。别的人恨不得把他赶出去,只有她耐心地和他解释,回答他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那时候的他乳臭未干,她一身职业装,还有开着宝马的男人追,她让人望而却步。多年之后,他以为他已经忘了她,只是再见到她时,当初的记忆又活了过来。
他盯着她,她苍凉镇静的面容,让他不禁有了一丝颤动。
“这三个月都没见到你。”
“最近一直出差,”她依旧冷冷的声音。
“你常来这里?”
“我喜欢流浪,在这里能找到一丝世俗没有的东西,”她拿出一根绿摩尔女士香烟,他赶忙帮她点燃。她用力一吸,吐出一个圆圆,漂亮的烟圈。
他想,她习惯抽烟应该很久了。
“我好像有些喜欢你,”他说。
“我是个坏女人,不值得被爱。”
“可一切不是你的错。”
“就像维纳斯,爱太可怜,也太奢侈,”她定定地望着窗外出神,两指之间的烟烧掉了一大半。
她在烟灰缸内把烟捻灭,接着说道:“爱,现在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你或许是个好人,但我是个坏人。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提起背包径自出门。他怔怔望着她苍白的背影,如鲠在喉。他的两段恋爱残败不堪,让他不知怎么开口回应她。
他摸着餐桌上她的拿铁咖啡所在的位置。侍者已经撤掉它20分钟,而那里还残留着余温。
6、某一天,不经意间,他看到她刚刚更新了一条QQ签名:“原来发烧也很有意思,天花板看起来更白得亮眼了。”
他的手不听使唤地拨打了她的号码。响了许久,她才缓缓地接起来。
“喂,你找谁?”虚弱的声音传来。
“我是林萧,你在哪里?”
“你又要假扮医生吗,可你不是,是也没用——,”她的细细碎碎的声音一直不停。
他冲话筒吼道:“快把地址给我。”
她愣了五秒钟后,告诉了他。
他马不停蹄地把她送到医院。
“你是她的男朋友?怎么回事,都40度了,才送过来,”医生摸摸雪琳的额头,继续说道:“再晚一会过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林萧赶忙和医生说着好话,希望医生尽快治好雪琳。他把公司的工作交给了副手。他坐在她的床边,守了她一晚上,一夜没有合眼。他按时给她喂药,每隔一小时喂她喝一次水,量一次体温,一次比一次低。
40度高烧是很严重的。他庆幸,第二天中午,她的体温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他把午饭摆在她面前的餐桌上,一碗大米粥,青菜和南瓜点缀着。
“今天先吃点清淡的,你还没有完全康复,”他说。
“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你已经一整夜没睡了,先回家休息吧。”
“你没事就好。你不用管我。”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们只可能做朋友。”
自这件事后,他和她联系得也渐渐多了。他不放弃,频频暗示她他喜欢她,可她永远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他实在太喜欢她了。
他单膝跪地,举着钻戒,说:“以前的已经过去,我一点不会介意。你今后的一切快乐我会努力为你创造,我只希望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让你可以看到我的真心。”
她露出两个小酒窝,笑着说道:“你愿意带我去香榭丽舍大道吗?”
“我愿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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