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审判》
审讯室一：
“警官、那女人真是我杀死的！我有一百个理由杀掉她！”
“哦？”戴眼镜的警官停止手中转动的笔，定眼望着面前这个穿着狱服，泪漪涟涟，蓬头垢面的女人，他本就下耷的唇角微微蠕动。
“动机。”
“我爱他。”女人眼神含着稍许落寞。
警官一阵讶异，一双锐眼盯着她，仿佛在剖析她的表情。
“他是谁？”
“他……”女人表情似乎一阵迷茫，再接着双唇颤抖，泪无息而落，啪嗒！
“就是隔壁审讯室那个男人。”
审讯室二：
“她说她是太爱你，因为嫉妒，因为恨，所以杀死了那个女人。”
“放屁！”
“你说话注意一点！”
警官双眼透射出的寒光穿过镜片冷冷的禁锢住对面这个咬牙切齿，面容阴沉，紧攥双拳的男人，男人抬眼瞧了一眼他，下意识松了松拳，语气平静下来。
“她在撒谎！她完全一厢情愿！”
男人的表情冷漠的可怕，眼神也万分坚定，似乎没有一丝躲闪，唇角还仿佛嘲笑般的抻扯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警官审视般的沉默注视他，没人知道这个警官内心是否纠结，是否迷惑。
可对面这个男人却是十分害怕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警官不理智，不清醒！
实则精明或睿智，男人更不明白，只有渴求。
警官扬起手中的本子，指了指它，露出淡淡笑意道：
“这上面有你俩的证词，一把匕首上也同样只有你们两人的指纹，经调查，嫌疑人除了你就只有她，不过从你们俩认罪表情上审查，她的作案嫌疑更大。”
男人抬头难以置信的瞪着警官，表情复杂，仿佛惊慌，似乎愤怒，双拳又再度紧握，青筋暴起。
那女人蠢！这警察更蠢！
“警官！你……”
“你们俩都勇于认罪，这很好。”
警官镇定自若的打断了他的话，男人瞪圆了眼，憋着气等待他下文。
“不过你应该知道你们这宗案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案子。我们完全可以凭借我们的专业能力与精明才智轻而易举破案。但之所以不这样做，是为了帮你们俩中的某一个减轻刑法而已。
上帝是公正的！我们也需要一个准确的自首证词。现在你必须想出一个好办法，证明罪行是属于你的，与隔壁那女人无关。”
警官话音一落，男人面庞瞬时染起光芒，又一次松了拳头，缓缓低头陷入了沉思。
审讯室一；
门一被打开，一股刺眼的光芒像饥渴的生灵一拥而入啃噬女人朦胧的双眼，她蜷缩在墙角，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
“啪！”门紧接着又再次合上。
女人试探性的睁眼，原本还在胆战心惊，下一秒便心跳加速。
“你怎么来了？怎么样，你没有事吧？！你怎么还不回家？！你快回去吧！”
女人几乎是踉跄着站起身扑到他跟前，紧抓住他的手臂，兴奋，紧张，恐惧的语无伦次。
“该回去的是你。”男人面无表情，言语冷漠。
“是我杀的她！不是你！”她情绪激动，以致于将眼泪晃了出来。
“现在只有我们俩！没有警察！你没有必要再装模作样了，没有必要再演戏了！”
男人的语气如同幽室中的撕裂，刺耳的可怕，眼底是复杂情绪交织的微茫。
女人怔愣着再度踉跄后退，她的大脑像是一片混沌，不知所措的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渍，望着他断断续续道：
“可……可我爱你啊！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包括死。我不会……不会后悔的！不会的！即使你不爱我，我也不后悔！”
她冲上前来一把将他抱紧，仿佛要扼制住彼此的呼吸。
“替我去死？”
男人一声冷笑，狠力推开她，女人便狼狈的后退好几步。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替我去死我就能对你感激涕零？我就能永远记住你，爱上你？！还是你想让我活着痛苦？！”
男人的话一字一句震痛着女人的心，她早已哽咽，她什么也不要！不要他的爱，不要他的感激，要什么呢？
“你就像路边的野花野草，遍地都是！扑着向男人投怀送抱的也只有你这样的贱女人才做得到！你有什么值得让男人在乎的呢？
可她不同，即使我杀死她，也还忘不了爱她。”
这些话就像风刀霜剑鞭笞着她的心，可她的心早已是麻木的了，这样狠厉无情的话他对她说过数次，她每次一笑置之，依旧执着。
可这次不同，这次可就是最后一次了，她舍不得！
女人冲上去从背后紧紧环住男人转身就要离开的身体，他的身体随之猛然一颤，却依旧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你马上就解脱了。记住，找一个爱你的人，完完全全吃掉他，不再为爱情受苦，那样就会少些难过，那样……才更值得。”
说罢，他轻轻松开她的手臂，那股刺眼而冷冽的光再度蹿了进来，跳进女人氤氲的泪海，不需五秒，又双双隔绝，跳跃着窒息，“啪！”门又合紧了。
审讯室二：
警官将手机搁置在桌上，唇畔衍生出笑意，一双锐眼紧紧勾住低头沉默的男人，手机里的录音还在继续播放。
“现在已真相大白，重新详述你的作案动机及过程。”
男人抬眼瞧着警官的面庞，他那精明一笑的模样在男人眼里就像是救赎的天使，男人翻滚着喉结，再度耷拉下沉重的脑袋，过往记忆的思潮漫延逼近。
“我与她本是单纯的同事关系，可长时间的工作相处，令我发觉自己竟爱上了她。
她高贵，优雅，动人，让我无法自拔。我向她表白，很多次，但都被她拒绝了，不仅拒绝，还说了很多残忍的话。”
男人重新抬起头望着警官，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瞪圆了眼。
“知道她说了什么话吗？”
警官注视着他，沉默不答，男人那苦涩的笑更深了。
“她说‘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像你这种残次品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稀罕你？没钱又没权的癞蛤蟆！别再跟这儿碍眼了！’”
“所以你就因爱生恨，杀了她？”
“还没到那个程度。”
男人唇角又露出诡异的笑，换了一个舒适的坐姿。
“越是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我就非得到不可！有一次我借口去她家送东西，正巧跟她同住一寝室的姑娘不在，时机正好，我便干脆利落强奸了她。
本以为她会愤怒，会报警，却没想她露出了那美丽动人，总会让我失魂落魄的嫣然笑容对我说‘这下你得偿所愿了吧？放心！我不会报警，只要你别再纠缠我。’
可我一遍遍的告诉她，我爱她！我爱她！我会对她负责的！呵！她点燃了一根香烟，熏迷的望着我，嘲笑的一字一句说‘你顶多算我性爱的奴隶，还没资格对我负责。倒是那个经常纠缠你的小姑娘，我想，你该负责的人应该是她吧？！’”
“那个小姑娘就是隔壁那女的？”警官仿佛洞悉到了一切。
“是的。”男人松了一口气，摩挲着手指继续道：
“我真正尝到了被侮辱的滋味，那么灼烈，那么焚热，让我崩溃！她依旧跟那些膀阔腰圆的肥佬们进进出出，我无法再忍受，便撒谎让她来我家，说告诉她一些话便不再纠缠。
她来了，依旧妖娆妩媚，我想我一定会心软的，但一看到她那冷若冰霜的模样，我感到愤怒，我彻底感到绝望！
我紧紧的勒着她的脖子，然后捂住她的口鼻让她窒息，再然后用匕首一刀一刀割裂她的喉管，鲜红的血汩汩流着，就像……就像铺落满地的玫瑰花瓣……
我瘫软在地，咧嘴大笑着，我的脸上，手上都沾满了血……”
男人的话就此止住，他揉了揉自己的酒槽鼻，脸上阴沉的笑明明灭灭，抬眼沉默。
“嗯，不错！很完美！”
警官的证词已记述完毕，空间滞默片刻，他继而用抱歉叹惋的口吻对男人继续道：
“或许你再理智纯粹一点，可能就不会有这宗惨案发生。你要知道，我不是在教化你，因为那已毫无意义。我只想说，隔壁那女孩其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从她在匕首故意留下自己的指纹，心甘情愿替你去死这件事就能看出。”
这次，男人的头埋的很深，良久才淡淡道：
“可她太容易得到，太普通平常了，于我而言毫无兴趣。”
男人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身材矮小的警官急促慌忙的跑了进来。
“隔壁那女人死了！”
“死了？！”
像是一颗惊雷！
男人看着审讯自己的警官与那个身材矮小的警官匆忙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时间心头涌现说不出的滋味，他瘫软在椅子上，面色惨白，干涩的双唇微启，不住的颤抖，大脑“嗡嗡”声一片。
警官赶到时，女人已被抬走，可狱房墙壁那一行血字却让人大吃一惊。
“想知道她的临终遗言是什么吗？”
“不想。”
“想知道那个女人有多么爱你吗？”
“不想。”
警官惯常以一种锐利的眼光审视犯人，这次也不例外。他盯着男人惨白却异常平静的脸，自己也露出了褪白了的笑容，那笑容竟伤感万分！
“‘女人是毒，是祸，是数不尽欲望牵制的傀儡。我想要以毒攻毒，以命抵命。警官，让我替他去死，让他自在，让我们都得到解脱。’”
警官说完这一句，男人缓缓抬头望着他，眼眶深陷潮红，喉头颤抖，继而又迟钝的垂眼，指甲紧紧抠住椅子的扶手，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字。
“蠢！”热泪崩落。
警官摘掉眼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又重新戴上，面色严肃平静。
“可是法律不需要替死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