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被西藏美景震撼时,我就对新疆有了期待与想往。今年炎炎夏日,总算与梦中的照片叠合。
生长在南方,二十三年前,初次目睹大西北风采,银川的天高云淡让我以为那就是北方的天空,定居北京后方知那只是大西北的天空。此次到新疆从兰州中转,也是我们全家当年到银川的中转地。尽管每次旅行的味道各有不同,但二十三年前的银川之行却在我记忆中不时重现,记忆的照片是兰州当年的印象。当声音、形态、色彩,甚至人都消逝了,而气味却不会消逝。父亲已离开我二十年了,全家最后一次旅行的味道从未消逝,随着岁月流逝愈加浓郁。兰州却不见当年的味道,天依然蓝,黄河大桥也比当年壮观,街上再难见到戴着面纱的穆斯林妇女,高楼大厦与其它城市无多大差别,即使我以为有浓厚地域特色的乌鲁木齐也一样,所幸先到了伊宁。
都说北疆是看自然风光,南疆是看人文历史。时间有限,初次来疆,自然先游北疆。一直喜欢江南,喜欢那秀美、轻柔,却又过于温软。游览西藏林芝后,更喜那柔美中蕴含的阳刚之气,那是西藏的江南。穿梭在伊宁的峡谷和草原中,被另一种江南打动,“塞外江南”名不虚传。新疆地广人稀,从一个景点到另一个景点路程遥远,坐在车上却丝亳不觉无聊,只恨自己眼睛看不够,沿途皆是风景,车在画中行。看到喀拉峻草原第一个景点—鲜花台,似曾相识之感油然而生,那是我每天工作时打开的电脑桌面,那是在诺尔盖草原看到的同样的蓝天、绿草、野花,却要克服高原反应带来的不适,不敢尽情抒发豪情、不敢恣意奔跑;额拉峻草原却更为开阔,没有高原反应,你想怎么抒情就怎么抒情。曾以为遥远的地方近在咫尺,不管怎么拍不管拍什么皆是一幅画,你站在草原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草原看你,你我皆在装饰别人的梦。远眺“花斑森林”,一大片暗绿草原凸现几小块浅绿色,斑斑驳驳,形状独特,色彩层次分明,不得不为大自然的鬼匠神功惊叹。深浅不一的绿又构成了画中画,成群结队的牛羊点缀着草原,抑或它们才是草原的主人。真想静静躺在草原上,闭上眼睛,微风拂面,如此惬意不是在梦中。然而,草原上有水、泥土、炽热的阳光、蜂拥而至的游人,那又是梦。实际是我们还要匆匆赶往下一个景点,匆匆留影,远离尘嚣、世外桃源于我们这些游人也不过是个梦。
峡谷与草原相连,却各有千秋。乘缆车从额拉峻草原到额拉峻峡谷已快下午五点了,阳光依然灿烂。在峡谷看草原,景色愈加壮观。一大片绿色草原上呈现出一条条橙红的色块,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峡谷碧绿的溪水在光阴中与草原交相辉映。画面上绿盈盈的草原柔美华丽,丰盈温润,峡谷更深一层的绿映衬着草原,抑或草原映衬着峡谷。“世外桃源”不过如此,我们却走不进去。在峡谷乘快艇出景区也很惬意,与峡谷近距离接触,冰凉溪水溅在脸上,山一程、水一程,能带走的还有这温润的气息。出景区,疲惫地上了旅游大巴,本以为可以小憩一会,然而眼前的美景那容得你闭眼,已近北京时间九点了,却正是新疆的傍晚,夕阳笼罩群山、峡谷、草原、房屋,整个画面变成了温暖的橙黄色,隔着车窗,朦朦胧胧,好似童话世界,乘坐的大巴车瞬间缩小,我们也成了那卡通片中的人物,一会威力无穷一会又渺小无力。瞬间到了火星,一会又飞到月球,在光影中不断穿梭,可以抓住月亮,又握不住地球上一片树叶。当确定大巴停在伊宁市区,已凌晨一点。餐厅灯火通明,行人穿梭不断,不知这时用的是晚餐还是早餐。旅行让时间也错乱了,几个小时睡眠后又前往赛里木湖。
倘若从高空俯瞰赛里木湖,定会更深体味“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岂今为至,未见过比赛里木湖更清澈的湖水。羊措雍湖湛蓝的湖水,雪山下的“哈达”让我惊叹;黄灿灿油菜花旁青海湖绿盈盈的湖水,让我惊呼。塞里木湖没有羊措雍湖的湛蓝,没有青海湖的碧绿,却更清澈透明。浅蓝湖水、湛蓝天空、远方群山连绵起伏,倘若有人间仙境,我们就是畅游其中的仙子。为保持湖水洁净,湖中没有游船,游客只能在湖边观望。湖边栈道,有的通向坡上,有的沿湖边而建。坡不高,但站在坡上,只觉头顶蓝天,脚踩湖水,转瞬觉得自己高大起来,天为被,湖为床,天地就是我家,有什么理由不爱自己的家。如镜面清洌的湖水,自然可以照见纳西瑟斯俊美的面容,不羁的少年在湖面自怨自怜,天高云淡、无垠湖水,少年终会找到自己的远方。
饱览伊宁的自然风光后再来到已被汉化的乌鲁木齐。在伊宁随处少见的维吾尔美女,在乌鲁木齐却很少看到,却在乌市的新疆博物馆看到了沉睡3800年的楼兰美女。隔着玻璃罩,连她的头发也清晰可见,黄棕色,卷压在尖顶毡帽内,帽插数支翎,身着粗质毛织物和羊皮,脚下穿着粗线缝制的毛皮靴。从电脑复原的照片上可看到她当年的美丽容颜。这位楼兰美女当年经历了什么,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西域独特的干燥气候让她的身体没有随岁月流逝而消逝,在尘土黄沙中埋葬千年后又被迫示人,生前或许未得到安宁,千年后也得不到安宁。恰如席慕蓉《楼兰新娘》中美丽的诗句“而我决不能饶恕你们/这样鲁莽地把我惊醒 曝我于不相识的/荒凉之上/敲碎我 敲碎我
/曾那样温柔的心 只有斜阳仍是/当日的斜阳/有谁 有谁 能把我重新埋葬/还我千年的旧梦/我应仍是/楼兰的新娘”同时,还展出了许多木乃伊。有婴儿、老人、将军;生前拥有显赫地位的王宫贵族,墓前还有专门守候的门神;有合葬的夫妻,丈夫三十二岁去世,妻子七十多岁才追随,守了几十年的寡,最终与丈夫葬在一起,他们何曾想到,千年后双双被挖出来供游人参观。倘若有灵魂,他们的灵魂会安宁吗?
吐鲁番完全是慕名而来。路程的远、难没有吓到我们。真到了火焰山,地表85度的高温仍着实让我心紧。既然来了,咬着牙也要上去。可以选择骑骆驼、越野车或是步行上火焰山。山不高,但在如此高温下徒步还真需要勇气,我们选择乘越野车。坐在敞篷越野车里,热浪一股股袭来,黄纱飞扬,很快到了山顶。沙漠中只见一棵枯树,却让荒漠有了生机,上山的游人络绎不绝围着那颗枯树留影。大家都争先恐后骑骆驼、拍照,唯恐留下遗憾。匆忙拍照那一小会已让我们如洗桑拿,不知唐玄奘当年历经了怎样的磨难在如此恶劣气候的荒凉之地走到西方。有到这拍婚纱照的情侣,我们来此似乎只为拍照,四处只见黄纱的荒凉的确为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提供了别样背景,让我总想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之类的爱情誓言。特立独行的三毛在撒哈拉沙漠待了六年,倘若不是挚爱的丈夫意外去世,恐怕她还不会离开撒哈拉沙漠回到台湾。是三毛让我给沙漠赋予了神秘和浪漫。现实中的我们拍照后就匆匆下山了,沙漠终归荒凉,我们更喜热闹。
载歌载舞的维吾尔族人家是热闹的。美丽的阿依古丽翩翩起舞欢迎我们,聪明、好客的“巴依老爷”拿出瓜果、葡萄干招待大家,看了歌舞、吃了水果,不买人家的葡萄干说不过去,临行自然有了一大包吐鲁番香甜可口无污染的绿色葡萄干。
除了吐鲁番,此行新疆其他地方气候还是很宜人,尽管阳光灿烂,却不会让人汗流夹背。起初以为天山天池的气温会比市区低许多,或许游人太多,没遇到下雨,也无明显温差。抑或之前已看过长白山天池,天山天池没让我第一眼就震撼。相比长白山天池,天山天池优雅、灵秀一些,长白山天池更为壮观、明丽,却又隔着长长的距离。长白山天池只能俯瞰,不能近观、不可触摸,那是上天的礼物,同样碧绿清澈如镜的水面,比天山天池多了几分神秘。天山天池散发着婉约之韵,长白山天池则是雄伟壮丽;一个可以平视,一个只能在俯瞰中仰视。在天山天池,我们乘坐了游船,近距离欣赏她的美,也因而多了分亲近。阳光柔柔映着冷冷池水,暖意在心底升起。船到景点后可以停泊,我们站在山上俯瞰,此时的天池又多几分神秘,倘若从高空中看,应该更像一颗晶莹剔透的明珠。传说天山天池是西王母开蟠桃会的瑶池,此景只应天上有,你我这样的凡人踏入这样的“仙境”也算幸运,可惜,太多游人,西王母倘若发现了一定会愤怒吧。美,自然要隔着距离。
初次到新疆,走马观花已让我惊叹,将来得深度游,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回京,选择从张掖绕行,的确不负此行的“七彩丹霞”呀。我们出行是阴天,云层有些厚,天空不是十分明朗,虽说被眼前的奇观震撼,倘若有阳光,有光影映衬,应该更迷人。大自然的鬼斧神功把数以千计的悬崖山峦染上了鲜艳的丹绝色和红褐色,展示出“色如渥丹,灿若明霞”奇妙风采的丹霞地貌。放眼望云,整个山峦就是一幅色彩浓厚的油画,犹如梵高笔下的向日葵、阿尔的麦田、星空,置身其中,忘了时间、不知身处何方,抑或也被某个画家融入画中。在画卷中穿行,当年唐玄奘是否在此驻足,岁岁年年,行人来来往往,谁又能留下足迹。
我记忆的照片留下了这样的新疆印象,多年后再游此地,抑或与今夏叠合。匆匆过客,能留下的就是一个个印象,无论行过多少路走过多少桥,最初的印象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