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他说道，“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力、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为了欣赏你所热衷的那些玩意我竭尽全力，为了向你展示我并非不是无知、庸俗、闲言碎语、愚蠢至极，我煞费苦心。我知道智慧将会令你大惊失色，所以处处谨小慎微，务必表现得和你交往的任何男人一样像个傻瓜。我知道你仅仅为了一己之私跟我结婚。我爱你如此之深，这我毫不在意。据我所知，人们在爱上一个人却得不到回报时，往往感到伤心失望，继而变成愤怒和尖刻。我不是那样。我从未奢望你来爱我，我从未设想你会有理由爱我，我也从未认为我自己惹人爱慕。对我来说能被赐予机会爱你就应心怀感激了。每当我想到你跟我在一起是愉悦的，每当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欢乐，我都狂喜不已。我尽力将我的爱维持在不让你厌烦的限度，否则我清楚那个后果我承受不了。我时刻关注你的神色，但凡你的厌烦显现出一点蛛丝马迹，我便改变方式。一个丈夫的权利，在我看来却是一种恩惠。”

上面这段恶毒而又深情的话出自毛姆的小说《面纱》，建议大家保存起来，万一哪天和男/女朋友分手了还可以活学活用。

这本小说主要写了一个在过去性别歧视的大环境下被教育出来的只懂依靠男人生存的爱慕虚荣的美女为了比自己的妹妹早嫁出去而随便找了个人结婚，结婚之后又坚持和渣男出轨的故事。当深爱着她却又不被她爱着的男主发现她出轨后，他出于报复以及自我毁灭的心理，强迫女主和自己一起离开香港去霍乱正流行的瘟疫之城出差，在这个落后的小城里女主遇到了很多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看到了霍乱横行，很多人毫无尊严地死去，也遇到了一群从遥远的法国渡海而来到中国救死扶伤的修女，小城艰苦的环境与生命的易逝终于让女主改变并且成长了，她对过去的一切幡然悔悟，正当我以她会慢慢和男主和解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时，男主竟然染上霍乱病死了。

男主死掉后女主自己回了香港，受到了不知情的渣男妻子的热烈欢迎和款待，她十分痛恨过去软弱无能的自己，与渣男一刀两断独自一人回了英国，与父亲和解，并且决定将未来的女儿抚养成一个不靠男人生活的独立的女人，全书完。

整本书一开始我以为是悬疑婚外情类小说，继续看觉得是个感情小说，再继续看觉得是个悲剧，看完结局最后只能将它归纳为女性觉醒小说。本以为女主是另一个版本的斯嘉丽，搞错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最后才醒悟。但看到一半发现不是，女主到最后也没喜欢过男主，并且两本书的重点也截然不同。

《飘》的结局更令人有所期待一点：毕竟瑞特没死，也许斯嘉丽能追回他呢？但在《面纱》的小说里，瓦尔特确确实实地是病死了，而且已经埋了。据说电影版的《面纱》把结局改成了HE，符合中国人喜欢的大团圆结局，但这本小说的主旨也彻底地被改了。

关于男主，谁都说不准他的死是意外还是自我毁灭，很让人感到遗憾，这个人聪明通透腼腆，不妄自尊大，不自吹自擂，不夸夸其谈，长相清秀，沉默乏味的外表下心地高贵善良，而且还全心全意地爱着女主，可惜女主的审美不过关，看不出他败絮其外的外表下的金玉其中，被一个我刚看了两句话就知道是个渣男的人迷住了，苍天啊，为什么要把她写得这么傻呢？

对于男主，唯一令人质疑的地方就是：他知道女主所有的毛病和不堪，愚蠢、轻佻、头脑空虚、庸俗势利，居然还那么深情地全心全意爱她，我就纳了闷了，既然你都知道她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所以你爱她的理由就只有她好看吗？一个仅仅是喜欢另一个人外表的人会在发现受到欺骗后甚至产生想把自己毁掉的想法那么严重吗？还是说他对庸俗/势利/虚荣这些大多数人都不太看好的品质有一种畸形的审美，所以她越是坏，他就越喜欢，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总而言之，虽然男主是一个令人扼腕叹息的悲剧人物，但他的审美和脑回路实在是令人无法理解。

对于女主，本书中绝大部分都是她的视角，主题应该是女性的成长，可惜我对于她的成长印象并不深刻，对于她成长的动机也有些莫名其妙，到了一个艰苦的地方，和修女们一起干了几天活，虽然人往往会在自我牺牲的时候获取对自我的最高评价，不过可能是因为篇幅短小，总让人觉得夸大了宗教的作用。对于女主，一开始惊叹于她的愚蠢，中间又奇怪于她如此轻易地便被改变，末尾虽然积极向上，也总觉得没什么真实感。

书里很多场面的描写还是非常有张力的，第一次发现女主出轨时二人之间微妙的气场，摊牌时大吵一架男主说出了最上面那段名言，女主去找渣男渣男说他不会离婚，两个人像急着找死一样吃沙拉；韦尔顿问女主为什么来这个城的原因，女主对男主说自己怀孕但不知道孩子是谁的，韦尔顿带女主去看他的中国姑娘，这些场面的描写都超级经典，立志成为作家的人没事的时候应该多多复习一下。

经过这么一大堆折腾，女主总算是成长并且醒悟了，无论如何，她终于决定要让自己的女儿抚养成为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我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爱她，养育她，不是为了让她将来和哪个男人睡觉，从此把这辈子依附于他。”我认为这句话应该成为全天下母亲的座右铭。

最后写上另外几句值得纪念的名言：

“你真的那么看不起我吗，瓦尔特？”

“不。我看不起我自己。”

“你为何要鄙视自己？”

“因为我爱你。”

“我持以怀疑，我怀疑她们的理想是否镜花水月，并非如此重要。她们的生活本身已经成为美丽的东西。我有一种想法，觉得唯一能使我们从这个世界嫌恶中解脱出来的，就是纵使世事纷乱，人们依然不断创造出来的美的事物。人们描摹的绘画，谱写的乐曲，编撰的书籍，和人们的生活。而其中最为丰饶的美，就是人们美丽的生活。那是完美的艺术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