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之学,即黄帝、老子学说之统称。在1973年以前的两千年之间,人们确定其中一半指的是《老子》,而另一半“黄帝”具体指何种学说,则逐渐变得模糊。
直到1973年从马王堆西汉墓中出土了几卷帛书,其中发现和《老子》抄在同一帛本的一部屡屡提及黄帝的古佚书,人们如梦初醒:这就是传说中的黄老之学!
回忆当年读岳南的《西汉亡魂》,那种考古大发现的激动人心,文物不幸损毁的揪心之痛,尸体不腐的惊心动魄,如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
宛如今时海昏侯墓中出土《论语》《周易》,这些古代文献带给我们的如获至宝之兴奋,可比那压在海昏侯身下的无数金饼,更能令人三月不知肉味!而当年马王堆出土黄老帛书之后,台湾的王寒生先生更是盼一睹为快,几经周折从日本弄到影印的《黄帝四经》文本(当时台湾与大陆民众未能直接来往),历近4年解读,慨叹道:“读罢四经我们认识了修道之门径更提高了人生境界。如果我们仍然是懵懵懂懂那就不可挽救了。纵然再读书万卷也无济于事。”
《黄帝四经》果真有如此奇效么?它居然和《老子》抄写在一起,而且位于《老子》文本之前。但《黄帝四经》托名黄帝而作,成书年代可能晚于《老子》。大概当时人们对黄帝、老子学说的尊崇,是并驾齐驱的。司马谈《论六家要旨》当中最推崇“道家”,本质上说的是黄老之学。
东汉《论衡》的作者王充,对黄老的认识是这样的:“贤之纯者,黄、老是也。黄者,黄帝也;老者,老子也。黄、老之操,身中恬淡,其治无为。正身共己,而阴阳自和;无心于为,而物自化;无意于生,而物自成。”这段话,即使拿掉“黄帝”这个角色,看做只描写老子的学说,也一样成立。王充极讲究实证,他必然读过黄老学说中关于黄帝的书。可以看出,黄帝、老子的学说在本质上是相同的,汉初人们称“黄老”为“道家”,并非张冠李戴。甚至后来的道教,也是被称作“黄老”的。一切只因为在独尊儒术之后,其他的政治学说全部在野,逐渐被世人遗忘。
那么《黄帝四经》会是什么样的人所作?它竟和《老子》相提并论,抄写在一起?《隋书·经籍志》说:“汉时诸子道书之流,有三十七家……其黄帝四篇、老子二篇,最得深旨。”这个说法,基本上指的就是这两部书了。《黄帝四经》的水平是相当高的,在其后的道家经籍中,多见称引。但这部书的作者托名黄帝,从另外的角度来看,或许正符合道家“隐君子”之风。
《黄帝四经》的结构编排和《老子》德经在前、道经在后的次序是相似的,似乎一样更注重实际效用。只不过前者在内容上不像“德”“道”那样偏哲理化,而是更讲求“形”“名”的政治用途。从首章“道法”可以看出,这部黄老帛书的内容,其实包含了5号道家对8号法家的学说改良。
唐·理查德·里索如此描述5号观察者向8号保护者整合的人格表现:
“他们不再只是认同自己的思想,而且也认同自身思想的对象,因此能克服对环境的恐惧并学着信赖环境,而随着自信心的增强,他们的行动能力也会得到相应的提升……他们不是把自己当作独立于世界的、无助的微尘看待,而是当作世界的强有力的组成部分看待。……他们的想法通常可经由事实验证,因此他们不用惧怕采取行动,他们已经拥有实现自己想法以及因此实现自我的勇气。……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他们的想法的实践价值可能是无可估量的。”
5号的“无执”和8号的“无知”结合起来,也许正成为了“无为而无不为”。在《老子》中尚有“我博焉未垗,若婴儿未咳,累呵佁无所归”这样充满与俗世格格不入的话语,而《黄帝四经》则几乎全然是“君人南面之术”了。只不过这两部书仍然都属于5号道家的作品:《老子》是5号观察者在最健康状态下的巅峰之作,纯粹为道家学说;而《黄帝四经》则是5号在健康状态下,朝向8号保护者的人格整合之后的作品,不仅是道家学说的继承,又包含法家学说的改良。
5号道家学说的传承与发展,应是这样的:老子(先秦)——黄老(秦汉)——道教(汉以后)。中间的“黄老”是其学说的巅峰,只不过汉武帝之后由于“政治不正确”而逐步消亡了。“黄老之学”成了绝学。
今天我们能找到的关于《黄帝四经》的书,寥寥无几。但论文是有很多的,不少学者致力于恢复世人对“黄老之学”的认知。也许这却是司马谈提及的六家三派的争斗:阴阳、儒;墨、名;法、道德——这三派的争锋在今天仍然存在,促使着世人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文/似或存#《九型诸子-第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