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时光能眷恋,若岁月可回头,若彩虹能把愿望还给我,那么深情便不会被辜负,且以白头共生死。
磅礴大雨过后,泥土的清香散发在空气中,朦胧的味道让我开始迷失在回忆里。
情不自禁地我踱过地上的雨水,一个人上了阁楼。
灰蒙蒙的云朵开始散去,那轮火红的骄阳腾空而出,血色在刹那间晕染天际。
之舟离开的那天傍晚,也是这个样子的,他倔强挺拔的背影在雨水里渐渐模糊,我站在阁楼上望着他渐行渐远,可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
如果那时我知道岁月不可回头,时光不能眷恋,我一定一定在那天的长虹贯日下换一个愿望,我不要让他浪迹四方,我想让他平淡生活,岁月无忧。
认识之舟时我12岁,他14岁。
那时青春初萌芽,少年姑娘害羞不已,同住一屋,却极少说话。
我从未见过妈妈,只是偶尔在爸爸醉酒后听他怀念地碎碎念,隐隐约约中我觉得她一定很苦命,所以才会有我没她。
12岁的某一天,爸爸说以后空荡荡的家会有一个女主人,他保证她会待我很好,一定不会像白雪公主的后妈一样。
我嬉笑着接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迎接她,却在看到她身旁的俊俏少年时,拽着爸爸的手,缩到他身后。
他全程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微微一笑,咧开嘴角露出四颗小虎牙。
我对他一直保持着警惕之心,我想他也一定跟我一样,我们都怕对方抢走自己唯一的亲人。
那份警惕之心的完全松懈,是一个没有大人的傍晚,风雨交加,远方的轰隆雷声一阵阵传入屋内,我躺在床上开始发抖。
从小爸爸就笑我害怕打雷声,可是每次都会把我抱到怀里捂住耳朵,那轰隆雷声,像是上天对大地的一次次审判,残忍而无情。
屋里的门被推开时我并没有发现,直到之舟坐到我床边,他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一言不发,然后把手里的白色耳机插入我的耳朵。
那恐怖的雷声被缓慢柔软的音乐覆盖,我拿过mp3,屏幕上显示着歌名,彩虹。
恍惚中我问了他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之舟哥哥,晚上也有彩虹吗?”
我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颤动,然后对我咧开嘴笑“有啊,要看吗?”
我点了点头。
之后他取来他爱不释手的画板,坐在我房间的地板上开始画画,全程安静得我屏息凝神。
他画了夜空,画了明月星辰,画了七色彩虹,他把彩虹放在了夜晚,像极了北极的光。
十六岁的时候,我开始疯狂迷恋弹吉他的男孩子,嚷嚷着让之舟学给我看。
他十八岁了,还是不爱说话,默默地抱着吉他坐在庭院里,静静地给我弹着我爱听的曲子,树叶从他身后悄悄落下,美得像一幅画。
十八岁他问我“云裳,你有什么愿望吗?”
十六岁野心荡漾,我说“走大江南北,看世间美景,食美味山川。”
我从未想过我的年少一袭胡话,却被他当做日后心愿。
那天我们一起在阁楼上看了远处隐约的彩虹,他说“最美的彩虹一直住在心底。”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十八岁时,高三的繁忙让整个人被戾气包围。远在另一座城市的之舟在傍晚打电话说他的城市长虹贯日,我走到窗边,看着自己窄小的眼界,默默说了一句“再美我也看不到。”
二十岁的他锋芒毕露,固执己见,退了学然后浪迹江湖。
他回家收拾行李时,我最后一次摸了摸他的画册,可是我没有打开它。
谁的劝解他都不听,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到底是什么这么突然。
他抬起头,明亮的双瞳紧盯着我,过了晌会儿,他说“云裳,我去浪迹江湖,你要不要跟着我?”
我躲过他执拗的目光,轻轻说了“珍重。”
那时十八岁的我,显然考虑的比他要多很多,我想继续读书,然后还是读书,那种浪迹江湖,漂泊世间的生活太遥远了,我不敢想。
可是,之舟敢。
我看到了他眼睛一闪而过的失落,随即就被笑容代替,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我会拍好多美景给你,好吃的也只能独享啦。”
他走的下午,雷霆大雨,我爬上阁楼望着他模糊的背影,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以至于后来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哭。
那天我在阁楼待了许久,傍晚突如其来的长虹贯日染红天际,我一个欣赏着美景,在心底默默许了一个愿:之舟,希望你能在世间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希望你能走遍大江南北,能走多远就有多远。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就真的走了好远,没再回来。
每个月邮箱都会收到他拍的各种美景,山川河流,草原大海,美女帅哥……
我仿佛觉得他把我的心带走了,陪他一起游荡在尘世里。
可是每个月固定的邮件却在两年后突然断了,原因未知。
直到两个月后爸爸打来电话,电话的另一边嘈杂声斥耳,我只听到了一句,云裳,你之舟哥哥没了。
那段时间日子像是被蒙上了一层乌云,怎么也剥不开,吹不走。
陪他行走了两年的画册,我终于有勇气打开,散落的画纸让我泣不成声。
无数张风景里,都有一个女孩,她好像跟我长得特别像。
他在一张画纸上写了一句话:岁月短时光慢带你看细水长流。
我翻过画纸在另一面写:之舟,如果十八岁的我没有那么娇柔做作,如果岁月再长一些,时光慢一些,那么我愿意在那天你伸出手的时候,把手交给你。
你曾经说我是小太阳,你是地球,就算有一天没了你,我还是可以继续环绕其他星球,可是我这颗小太阳,是专属于你的。
岁月长衣衫薄,难以一人独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