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死了。
在我持续了一个多礼拜的熬夜下,我的心脏终于支持不住我的身体,它或许是跳累了,在我的胸口沉睡了。
于是我也沉睡了,永远也醒不来的那种。
我叫苏北,我是,应该说,我生前是一所重点大学的学生,我是小山城里走出来的学生,山城里虽然山美水美,但到了努力考上的大学,我越来越发觉自己和同学们的差距,这种差距不是说试卷上相差的一分两分,而是从见识上,能力上,思想上,处处都能感受的到的差别,我开始想要变得更好,更优秀,一边兼职挣学杂费,一边不断地汲取知识,从此,熬夜便成了我的家常便饭,寝室里也时常会聊天,谁谁谁的家长昨天和她说某某大学一个学生打游戏通宵猝死了啊什么的,每次听到这些消息,我都会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庆幸。也有想过会轮到我身上,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所以我现在躺在冰冷的地上,我的脸颊,指尖,甚至胸口的位置,都是冰冷的。来来往往的专业人员忙着给我调查取证,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神情严肃,学校那边好像也来人了,正和警察交流着什么,但我没见过他。
哦对了,还有我爸妈。
他们哭的歇斯底里,说着早知道就不送我来读大学了。
我妈还拿拳头使劲打我爸,哭喊着怪他在学业上把我逼得太紧了。
可我知道,这其实不怪他,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妈可能也知道,只不过她太难过,太悲伤了,她需要找个借口来发泄。所以我看我爸什么也没说,任由她打骂。
我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好像还可以活动,我坐了起来,回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少女,她还是那么清秀单纯,我都开始忍不住替自己惋惜了。我想摸摸她的脸,但我是个灵魂,我触碰不到。
我起身走到窗边,翻身而跳,意料之中,没有人注意到我,我感受着自己飘浮着,飘浮着,像被风带着,慢慢的轻盈的落到了地上,我开始在自己生前生活的地方游走,回忆,怀念。我有点想回家了,回到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小山城。
没过多久,有两个手持铁链的男人向我走来,他们一人全黑,一人全白。
白的开口问:“可还有什么留恋牵挂的?”
我摇了摇头,唯一的愿望便是爸妈可以过的好一点,没让他们等到我赚钱养家的那一天,我很愧疚。
他又问:“何时启程?”
我说:“现在吧。”
通往冥府的路很长,那黑的仿佛不太爱说话,十分冷淡,白的倒是好相处,一路上聊了不少。他跟我说,鬼都看不懂现在这世道,经他手送往冥府的,除了病死的,被人杀死的,竟然还有许多自尽或是像我这样猝死的。
“呵呵,做人这么不好么?都赶着来冥府投胎。”
我听罢,无奈的摇摇头。
很多事情,不是我能改变的,死了好么?死了也好,毕竟活着太累了。可我还是想活着。
又过了一会儿,白的跟我说:“再往前走就是忘川河了,一会儿你过了那桥,喝了那老婆子的茶汤,便可以转世投胎了。”
桥上果然坐着一位老妪,像是专门等我一样,但我明白,每一个即将转世之人,都必定成为她的过客。她一边自顾自地舀着半瓢茶汤,一边嘴里念叨着:
“喝了我老婆子的茶汤,前程往事就全都忘干净喽。”
她好像在自言自语,但语毕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你——确定要喝么?”
犹豫了一下,我说是。
做人太累了,下辈子不要做人了,哪怕做一只鸟也是好的。
我接过茶碗,仰头饮下一大口,清凉的,还带着甜丝丝的味道,比想象中的好喝许多。
不多时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我听见老妪说:
“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