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流

        从电视上看到学友魏文莉把桑葚开发成圣桑牌果汁，在杨陵农博会上走红时，感慨万千。

        我想起《诗经·卫风·氓》中的诗句：“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毛传》里说：“鸠，鹘鸠也。食桑葚过，则醉而伤其性。”以斑鸠鸟不可贪食桑葚，喻女子不可为爱情所迷。我小时候非常喜爱桑葚，那甜甜酸酸的滋味让人回味无穷，那凝结在桑葚果儿上的往事更让人难以忘怀。

        小时候南邻家院中有棵高大的桑树，我家院中有棵小小的桑树。大桑树结着紫红的桑葚，小桑树还没有结果。一道高高的隔墙使我望桑兴叹，只好捡拾熟透后落在我家院中的桑葚。当我足够大的时候，我缘我家靠墙的树爬上墙头，再跳到邻家的桑树上去摘桑葚，可是却无法原路返回。结果被邻家凶恶的婆婆堵在院里臭骂了一顿。但小孩子是不谙世事的，难以入耳的辱骂总不如桑椹甘酸如醴酪的美味能深深地印在脑中。

      紫红的桑葚在枝头闪亮着、招摇着，酸甜的滋味在风中飘荡着，诱惑着，我又沿原路出发了。这次我计划趁恶婆婆还没放工回家就下树，然后躲进柴禾棚里，再趁夜色逃出去。不料我却中了她的埋伏。当我赤着脚跳下树的时候，守候在树下的老蒺藜深深地扎进我的脚掌。我忍着钻心的疼痛，含着眼泪躲了起来，等待着天黑。当我一瘸一拐地摸黑逃回家的时候，焦急气愤的父母沉痛地对我说：“你也不小了，人是有脸的。莫说为嘴伤身，为嘴丢人那才要紧呢！”此后我没有再去摘那桑葚。

      几年后，我家那棵小桑树也结果了，但不是那种紫红色的果儿。白色腊皮的一种，听说还是贡品。那白色的果儿熟透后像晶莹剔透的水晶镶在枝丫间，甘甜如蜜，就是生果儿也没有涩酸味。我常爬上墙头，在阳光透射下，寻找熟透的果儿。

        因为经常上墙，墙头便被踩坏了。父亲修好后对我说：“你整天这样上高缘低的，多让人操心呀!桑葚熟了自然会落下来的。”我明白父亲的艰辛和爱护，此后我不再爬墙了。每天清早，便把桑树下扫得干干净净，下午放学后摇摇桑树，便噼里啪啦落下一层。捡到碗里，用水一淘，一家人围坐一起，边吃桑葚边听母亲讲村里的琐事，或听父亲讲小说。后来我家搬了出去，那棵树留给了婶婶。

        每当春末夏初的时候，我就回想起清贫多趣的童年，想起小伙伴们被桑汁染得紫青的手和嘴唇，想起他们被酸得皱眉吸气的滑稽相，我就更加怀念起我家那棵不涩不酸的结白果的桑树来。

        后来读《世说新语》，其中记载了一个故事：张天锡为凉州刺史，称制四隅。既为苻坚所禽，用为侍中。后于寿阳俱败，至都，为孝武所器。每入言论，无不竟日。颇有嫉忌者，于坐问张：“北方何物可贵？”张曰：“桑椹甘香，鸱鸮革响，淳酪养性，人无嫉心。”同是桑葚，张天锡认为“甘香”“淳酪养性”，人吃了以后便无嫉心。我现在明白了桑葚的药用价值，历代医书均称其有补肝益肾、滋阴养血、通气血、利五脏、驻容颜、抗衰老等药效。据近代科学化验测定，桑葚含有丰富的果糖、葡萄糖、丁二酸、矢车菊素、无机盐和7种维生素以及16种人体所需的氨基酸，有很好的滋补心、肝、肾及养血祛风的功效，对耳聋眼花、须发早白、内热消渴、神经衰弱、动脉硬化、血虚便秘、风湿关节痛等均有疗效。各地都对这一古老的水果进行了开发和深加工，魏女士情耽桑果，打出圣桑系列桑葚产品；扬州凤凰岛生态旅游区引进桑树，建了一个生态桑园，为游客添加一个全新的旅游项目，让游客一边徜徉在桑园的绿色风景里，一边采摘新鲜的果实。但是穿行在矮化育种后的桑园里，摘取优化的桑葚，那种感觉总不如小时候爬上墙头摘取的桑葚美味。

        “黄鹂留鸣桑葚美，紫樱桃熟麦风凉。”春末夏初，南风徐徐，黄鹂声声，桑葚成熟的季节，我难忘记忆中的红桑葚、白桑葚，更难忘记像甜中带酸、清香可口的桑葚一样营养丰富着我们生活的那些诗句。(文/听流)